正文 別致的敘述與不確定之美(1 / 2)

——讀張旗的小說

新銳擂台

作者:李雲雷

張旗的小說我讀的不多,但感覺很有特色,他的小說在敘述方式上很特別,搖曳多姿而又別有深意,在那些看似漫不經心的敘述中,往往隱藏著作者的用心之處,而作品結構上的隨意與“空缺”,則蘊含著謎一樣的誘惑。或許這與他的創作觀念密切相關,在一篇“創作談”中,他強調了對“離奇問題”的強烈好奇心,以及對這個世界的“不安”,如果說“不安”構成了他對世界的基本感覺,在美學上他則將這種感覺升華為一種“不確定”之美,而“好奇”則不僅蘊含著一個作家對世界的審美態度,同時也包含著作家對文學本身的“好奇”,在小說中,張旗總是在嚐試以不同的方式探索,所以他的作品也總是呈現出不同的形態與風格,《水中月》、《古亭》、《我在吳厝的時候》這三篇小說,無論在題材還是寫法上都大不相同,顯示了作者藝術探索的多向度。

《水中月》在題記中就指出,“這篇小說戲擬馮夢龍編著的《醒世恒言》第三卷《賣油郎獨占花魁》”,不過這篇小說“戲擬”的方式很特殊,它並不像其他小說那樣“反其意而用之”,從另一種視角講述這個故事,或者將之與現代故事相互交織,穿越時空,賦予這個古老的故事以新意。這篇小說的特點在於,它將古代故事與現代故事打成了一片,我們置身於一個虛擬的時空之中,在這個時空中,古代的臨安就是現在的都市,古代的賣油郎穿行於現在的故事中,他的花魁娘子王美則參與了舞蹈節目《水中月》的排練,小說將《水中月》的排練、心理醫生、電視台、劇場、報紙新聞等現代生活的元素融入其中,但又與“賣油郎”的故事緊密聯係在一起,讓人在錯亂的時空中感受到了一種不確定感,而這種不確定感又與小說所要傳達的主題——“水中月”的虛無感相互呼應,讓我們看到了愛情的不確定、自我的虛無感,以及《水中月》排練、演出過程中的變故所折射出來的世情。

《古亭》是一篇帶有先鋒色彩的小說,小說從“一個可怕的念頭”開始,將小吃店的生活場景在夢境中演繹成殺人事件,進而在現實中探尋這一暴力的可能性,從讀關於複仇的書籍,到以鄰居家的小貓作為實驗對象,小說的主人公在這一念頭的糾結中愈陷愈深,而在故事的張力即將衝破底線之時,“古亭”中老人的出現讓我們看到了一個意料不到的結局,麵對這個請求他殺死自己的人,小說的主人公反而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了,這一悖反式的結局不僅顯示了主人公麵對現實的無力,而且讓人們看到夢境與現實的距離。小說在氛圍的營造以及故事的推進上較為成熟,不過整體上似乎也隻是環繞主題的玄思。

與以上兩篇作品相比,《我在吳厝的時候》顯得更加成熟,這篇小說以一種別樣的敘述方式切入現實,向我們展現了作者眼中的真實世界。如果說《古亭》、《水中月》仍帶有先鋒小說的實驗色彩,尚不能有效地組織起作者的現實經驗,那麼在《我在吳厝的時候》中,作者則將這種色彩帶入了現實世界之中,所以小說中所呈現的藝術世界,是一個融合了現實主義與現代主義的多層次的世界,小說所表現出來的及其中的縫隙、空白,蘊含著豐富的內涵與深意。

在現實故事的層麵上,小說講述的是“我”到吳厝去做保姆的經曆及其所見所聞,小說以第一人稱敘述,“我”是一個失業了半年的女工,阿偉介紹“我”去吳厝,服侍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吳金貴。吳厝是一個小村鎮,“老吳家在吳厝還不是首富,……他家房子在小鎮裏也不是特別突出,在吳厝像這樣五層樓小洋房比比皆是。”而吳厝之所以如此富裕,就在於他們有很多人出去承包醫院,“剛開始,他們隻是租個地方開個門診部,治療皮膚病和性病。很多人愛麵子,不敢去正規醫院,都找他們。接著,他們就去承包醫院裏的科室。再接著,他們設法打通關係,承包起整個醫院,或者自己蓋個私立醫院。他們從小攤位開始,到給醫生洗腦,做市場調查,招募善於公關的人才等,有一整套相當完備的經營模式。”——這裏所講述的是一個財富的故事,我們看到的雖然是農村,但已經不同於內地處於“三農”問題之中的貧困鄉村,而是先富起來的沿海村鎮。在文學作品中,對於這樣的農村尚沒有足夠的反映,對於其中所存在的問題也缺乏思考,《我在吳厝的時候》的一個重要價值就在於對這樣一種鄉村的描繪,而這種描繪是在兩種關係的對比中呈現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