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話說就直接說，”左裳寬厚一笑，自己都覺得自己進來慈祥了許多。
“你跟我我這麼久，我可因為這等小事費神傷心？”左裳大神在在地垂手走著，清風拂來，帶去她周身的炎熱。
“而且，無論你說什麼，既然是別人嚼舌根子，我又怎麼會和你置氣？”
左裳其實自己心中也好奇的很，自己總覺得此行種種，有些蹊蹺。
從皇上忽然下旨，將這燙手的山芋交給一向比較寵愛的三兒子手裏，到自己有罪無功，回城卻受到一路愛戴，
左裳辦事時因為知識經驗之談，有些心虛。回來時，又因為並沒有辦事，而感到心虛。
主仆二人前後不過兩步遠，素素還是快挪兩步，湊到左裳的耳邊說，“王妃你聽了可別生氣，都是下人們多嘴的。”
素素也不再扭捏猶豫，在左裳耳邊，壓低了身子說，“有人說，皇上此番，讓王爺去治理瘟疫，是因為王妃您啊。”
素素抬眼看看左裳的神情，隻見她神色淡然，似什麼都沒有聽到。
“此話怎講？”左裳不是沒有驚訝的，但自己城府極深，再強烈的情緒都僅僅隻能在心頭微微一震，浮到表麵時，就什麼都看不清了。
素素這丫頭，雖聰明伶俐，但終歸隻是幾代 單傳的成分簡單的醫學世家出來的，又一進府就到了自己手下，沒什麼機會接觸勾心鬥角，兩麵三刀這些隱晦之事。所以一向是什麼都敢和左裳講的。
左裳也愛聽素素直白的大實話，肯說出來就是好的，就算大多數的時候，素素鬼鬼祟祟的壓低聲音說了一大堆，不過是早就鬧的滿城風雨的哪戶千金或公子的風流韻事罷了。
但素素作為一個涉世未深的女孩子，看什麼都是以一個小丫頭的角度，有時候會很難意識到完整全麵真實的事情，所以左裳一向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罷了。
左裳卻已經自動將目光遊離開，看著窗外，那裏黑瓦，青頂，屋簷重重疊疊的，窗外 還有各種各樣的聲音在下麵響著。
再回頭，看到舒安庭從房中出來，換了一身家常的半舊長袍 依舊是一身墨紫色斜領錦衣，其上就勢繡著點點青竹，沿領子一圈點著幾枝繁複的雲紋，看那飛針走繡，均上等的繡藝，巧奪天工，腰間係著一塊紫玉，玉質純淨。
手上又搖著他四大美人的扇子，形容頗為旖旎、風流，此時他的心情卻似乎不甚好，一雙桃花眼如死水般沉靜。
他就是站在那裏，就已經足夠入畫，身旁的一叢叢牡丹花都仿似成為了他的背景。
左裳卻覺得自己和他仿佛回到了最開始，兩人還十分客氣，自己眼裏舒安庭隻是個風流公子的最開始。
足夠客氣 ，足夠疏離的開始。
“小姐？小姐你在聽嗎？”素素的聲音將左裳遊離的意識喚了回來，“小姐，據說，皇上不滿您與王爺是婚事的。”素素小聲囁嚅著說，一邊說，一邊打量著左裳的神情，真怕她聽了會傷心。
素素偷偷看見，左裳一副淡然的模樣，當她真的如表麵那般不甚在意的。
“所以，這苦命的差事是皇上給舒安庭的挑戰嗎？”左裳挑眉笑笑，再抬頭，方才在前方閑站著的舒安庭卻不見了。
左裳聽到自己的聲音，透著一股子清冷，“所以，這皇帝老兒用我做賭注，竟在和自己的兒子用瘟疫這麼大的事賭博嗎？”
素素聽了，有些反應不過來，但一向太過相信倚靠於左裳，所以還是從善如流的點點頭。“小姐，王爺太在乎您去，才會接下這艱巨的任務啊。”
素素隻從這件事，讀出了舒安庭對左裳的十足的關愛和重視，卻忘了作為籌碼卻一無所知的左裳的無奈。
左裳忽然就覺的實在太累了，自己這一次長途跋涉的勞累如洪水般襲來，將自己淹沒。酸麻感從腳趾尖尖一直傳到手指尖尖，連頭頂都似紮著錐子一般，痛的要命。
好 像自己一身的盔甲瞬間崩潰，隻留左裳一個人赤裸裸的麵對著這個階級分明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