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拿房。
張愷渾身赤裸趴伏在一個男人腳下,骨瘦如柴的手指摳進條木地板的縫隙裏,因為太用力,指甲泛出青白色。
他身上,脖子以下疤痕累累,兩道交叉成十字的傷口令人觸目驚心:一道從胸膛到襠下,一道從左髖骨到右髖骨。
男人問:“知道他們走到哪兒了嗎?”
“我,知道。”
“說說看。”
“王子很可能已經不再懷疑王家了,她說擱置起訴是因馮家不支持,那應該隻是借口。胡春陽暴露了,他現在受王西城的支配。”
“嗬嗬嗬嗬”。
張愷顫聲道:“父親,可以肯定的是,他們並沒有查到您。請放心。”
“我放心。”男人突然俯下身,把手放在張愷肩頭,張愷像觸電一樣抖了一下。
“不過,”男人的聲音溫柔起來,他輕輕拍了拍張愷,說:“你,是沒用了。他們已經把你查了個底兒掉,王子,已經懷疑你在拐賣兒童了。說說看,這種情況下,你該怎麼辦?”
“父親,我——!”張愷肩膀抖動著,低聲嗚咽起來。
“要不是我,十幾年前你就死了。哪還有這些年,無數人跪伏在你腳下顫抖。這種時候,像不像王?嗬嗬。”男人撫摸著張愷背上的疤痕,柔聲道:“從喪家之犬走向王座,這些苦,都是為了你。”
“為了父親,我應該死!”張愷哽咽道。
男人嘴角一絲淡淡的笑意,低垂眼眸俯視著腳下的“活骷髏”,長久的沉默著。
張愷終於不哭了,雖然仍趴伏著,但現在看起來像癱在地上的一灘泥水,頭無力地偏向一側,左臉著地,手指也蜷縮起來。
眸子裏一片死灰。
慢慢的,這團死灰裏似乎開始泛出異光。
男人突然開口道:“讓你死。我怎麼忍心。”
張愷呆了半晌,抬起頭,淚眼汪汪地看著男人,深情的叫道:父親!
男人把張愷扶起來,讓張愷在他身邊坐下,拿過扔在地上的浴巾給張愷披在肩頭。
“栽跟頭了。想玩兒人,反倒被人玩兒了。這幾人比我們想象的聰明。”
“是的父親。我們,我們還要繼續嗎?”
“你已經沒有退路了。你也知道,他們留著你,是為了找出你背後的人。他們挖出我的時候,也就是你的死期。”
張愷慌忙垂下頭去,呢喃道:“我願意為父親去死。”
“就這麼沒有信心?”
“我不是他們的對手。”
“那我呢?”
張愷滑到地上,又想伏下去,被男人勒住脖子提了上來。
“我呢?嗯?”
“父親當然是最厲害的!”
“哼。”男人冷哼一聲丟給他,一字一句道:“你父親,你姐姐,你弟弟。還有你那個五歲的外甥。滅族的仇人都能原諒,你可真是個寬宏大量的人啊。別害怕,說說看,你腦子裏想的是什麼?”
張愷顫抖著說:“父親讓我想什麼我就想什麼!”
“說。”
“我,我覺得,弱肉強食。綿羊啃噬青草的時候,青草是毫無辦法的。但綿羊遇到饑餓的獅子,也隻有被吃的命運。我隻是想順應自然規律。”
男人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他說:“你低估自己了。你不是綿羊,你是鬣狗。鬣狗雖然比不上獅子,但會運用智謀。時機合適的話,鬣狗,也是可以咬死獅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