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我走。
如果這個世界沒了你﹐我就是失去伴侶的無主軀體。
如果失去你是一開始就注定的結果﹐我希望自己可以篡改這個結果。
那個結果就是……我隨你去。
在奈何橋畔﹐我們再相遇﹑再廝守。然後誰也別向誰道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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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像是浮沉的雲﹐虛無縹緲卻揮之不去。扶蒼坐在景德宮內﹐看著軟榻上沉沉睡去的卓沁棠。
一切僅是瞬間改變的決定。
他看著水位淹過對方的胸口﹑淹過對方的口鼻﹐也看著對方在放棄掙紮之後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再看著自己慌亂伸出手﹐無法抑製地將對方從水裏撈回來。
霎時間﹐他搞不清楚自己的想法。
他在慌亂些什麽﹑驚恐些什麽﹐隻知道卓沁棠被水淹沒的瞬間﹐他的腦裏飄過無數昔日記憶﹐許多沁棠對他說過的話﹐最清晰的莫過於成親不到三個月的那件事。
雄兔在死去的雌兔身邊徘徊﹐卓沁棠哀傷的眼神和說話。
誰也別向誰道別離……
一瞬間﹐扶蒼心底的痛恨殘冷竟然被痛心驚恐取代﹐本就恨不得將對方置之死地的他﹐發瘋般將濕淋淋的對方撈起摟入懷裏﹐直到確定懷裏的人還會呼吸﹐他緊揪的心這才變得踏實。
他急著幫對方拭乾身體﹐為對方著衣﹐緊摟著對方直到對方的身體開始有了暖意﹐他才放開對方靜坐一旁。
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甚至連他也不懂自己的心軟驚惶是為何。
他不忍心讓卓沁棠死。
竟然不忍心。
就算對方當日如何無情﹐他卻無法下手處死對方。
抱著卓沁棠回到景德宮之後﹐他想了許多事情。
他﹐可以做出許多殘忍折磨對方的事﹐卻無法讓對方死去。這說明了什麽?他的殘忍還是慈悲?
扶蒼斂眉﹐握緊了拳頭﹐惱怒自己的動搖。半晌之後﹐他重新望向眼前沉睡的卓沁棠。「我不是你﹐無法像你這樣對曾經摯愛的人痛下殺手。不過你放心。」
請放心。「這不代表我對你有情﹐我還有許多方法對付你。你最好給我活得長命一些﹐看著我如何出手。」他掐過對方因為瘦削而尖長的下顎﹐冷冷說著。
是的。這一切隻是開始。他無法痛下殺手﹐不代表他是有情。
相反的﹐他覺得讓對方要生不得﹑要死不能﹐才是報複的最高境界。
「醒轉之後﹐你會發現你掠奪過來的世界不再屬於你的。我會一點一滴地索回﹐直到你的世界完全崩塌。」
睡夢中的卓沁棠似乎抖了一下﹐不安的低哼一聲。他冷笑﹐眸光掃過蓋在棉襖下的隆起卻變得一怔﹐隨即不屑地別過視線﹐站起。
「國師大人﹐皇上他……」內侍官李淮急著進來﹐剛才他看到皇上靠在國師懷裏沉沉睡去﹑被國師抱回景德宮一幕﹐他著實慌了。
偏生他不知是心急還是什麽﹐竟然在跟上國師腳步的時候不知怎的在繁德宮昏了過去。繁德宮內殿是皇上親臨之地﹐沒有皇上禦旨無人可入﹐他在裏麵不知昏了多久都沒人發現﹐一醒轉﹐他就連跑帶滾趕回景德宮。
他當然不知道所謂的『意外昏了過去』其實是扶蒼做的手腳。扶蒼點了他的睡穴﹐就是不想他多事。
「噓。」扶蒼比個手勢﹐李淮也看到了沉睡的皇上﹐連忙放輕步子壓低嗓音。
「國師﹐皇上他不要緊吧?需要奴婢去宣禦醫嗎?」
「沒事。他隻是倦極而眠。」
扶蒼回首瞄了卓沁棠一眼。如果當初沒放暈李淮﹐李淮肯定會請來禦醫﹐到時候他在養身湯池下****一事就掩不住﹐那麽他的計劃就會被揭穿。
「你好生看著皇上﹐我回去了。」扶蒼不再多話﹐揚長而去。
李淮連忙躬身相送﹐然後急著走到皇上身邊伺候。
走出了景德宮﹐扶蒼看著不早的天色﹐一旁掠出一個暗影。他挑眉﹐對方單膝跪下﹐他認出了對方是二弟睿王爺的密探。
「國師大人﹐王爺請你今晚亥時過府一趟。」
「嗯。」他頜首﹐對方立刻像影子般悄然隱去。
他回首望著恢弘氣勢的景德宮。這座天子的寢宮﹐由始至終都隻有一個主子﹐那就是身上流著正統帝裔血脈的他﹐景定曦。
今晚亥時一到﹐他的奪回帝權計劃將全麵展開。他體內的血液不禁沸騰起來﹐等著勝利的那天﹐也等著……
卓沁棠在他麵前跪下求饒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