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麽說﹐他的計劃尚未完成﹐他的複仇目標還沒有達到﹐他說什麽也不能讓卓沁棠就這樣死去。
「我真的不清楚你們凡人的想法。救活他的目的﹐竟然是為了讓自己日後有機會親手虐殺他。景定曦﹐你不覺得自己的想法很幼稚？」天曲冷哼。
扶蒼一怔﹐天曲指向了他懷裏的卓沁棠。「茹氿完成了你的心願﹐已經讓你親手毀滅自己的敵人了。他現下離死不遠﹐難道你對這樣的結果不滿意？」
扶蒼說不出話﹐不由自主看著口鼻溢出鮮血的卓沁棠。
那張曾經讓他深愛﹑也讓他痛絕的臉蛋染上血絲﹐竟然變得不再熟悉﹐他幾乎認不出這就是卓沁棠。
「如果此刻的卓沁棠足以讓你心痛的話﹐你真的應該想一想。」天曲冷聲說著﹐頓了一下才續道：「想一想你所謂的大仇得報之時﹐你懷裏的卓沁棠將變成什麽樣子。」
此話一出﹐扶蒼瞠目﹐抱著卓沁棠的手勁不由得加緊。
此刻的卓沁棠……與大仇得報之時的卓沁棠……
他的耳畔﹐倏然傳來唧嘎作響聲﹐仿佛有兩樣東西產生激烈碰撞﹐激出火花了。
一麵是仇恨﹐一麵是情義。
劇烈跳動的心髒緩緩縮緊﹐心的某一角在拉扯﹐隨即陷入崩潰似的痛楚。
深深刺痛他內心的聲音﹐終於讓他辨識出來了﹐是天曲的一番話。
天曲沒說話﹐隻是瞄向了不遠處站著﹐已經停止了長笑﹑變得一臉茫然的茹氿。
看起來﹐茹氿就像是扶蒼的縮影。也許仇恨這種東西會使天下所有生靈都變得一樣。
記掛仇恨的時候同是一副憤然猙獰的樣子。雪仇之後就變得茫然無措﹑一副失去活著意義的樣子。他決定要告訴扶蒼這一點。
「這百年來﹐我一直和茹氿活在這個空間裏。我看著她每天都在等候複仇的機會﹐每天都在想著妹珞是如何慘死﹑她又是如何被流全大人封印在這個地方。終於到了今天﹐她親手代替妹珞複仇﹐可是你瞧她﹐她變成了什麽樣子。」
扶蒼默默回首。不遠處的茹氿靠坐在大石上﹐嬌美臉蛋死灰一片﹐生命力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表情茫然了﹐眼神也失去了焦距。
「卓沁棠其實說得很對。仇恨讓你看不到前方﹐也失去歸途。」天曲瞄了他懷裏的人一眼﹐眼神隱含不忍。
扶蒼斂眉不語﹐摟著卓沁棠的手微微握緊﹐又不禁鬆開﹐這才開口。
「我和茹氿不同。」
天曲知道再說下去也沒有意義﹐輕歎一聲。「也罷。今天我總算完成了流全大人所托﹐見證了一百年前恩怨的化解。」
他在扶蒼身側蹲下﹐伸掌覆上地麵﹐口中低念幾句咒言﹐地麵立即浮現一個泛著金光的圖騰﹐一如他們之前在密室發現的神秘圖騰。
卓沁棠﹐我能夠為你做的就隻有這一些。當年流全大人遺下的預言會否成真﹐這還要看一看你與景帝之間的造化。天曲心底默念。
「回到現實的門已經為你倆打開了。能不能夠把他從虛幻中拉回現實﹐現在就看你了。」天曲站起﹐朝茹氿的方向走去。
「天曲！這是什麽意思？」
「天子之血﹐凝聚天罡正氣﹐正是此刻卓沁棠需要之物。」
天曲說完﹐一閃身帶著茹氿不見了。
天子之血嗎？扶蒼凝睇懷裏的卓沁棠﹐霎時明白了天曲的意思。他就是天子﹐能救活卓沁棠的天子之血指的就是他身上的鮮血。
他不再猶豫﹐一把取下卓沁棠發髻上的金簪子﹐握緊就往自己腕間一劃。
鮮血湧出﹐他捧起了卓沁棠的臉蛋﹐以指撬開對方的唇﹐然後將自己的手腕湊前﹐任由冒出的鮮血落入對方嘴裏。
發絲如雲似瀑﹐披散在地麵上﹐卓沁棠枕靠在他臂彎裏﹐淡無血色的唇微張﹐流入他嘴裏的鮮血很快沁出﹐再次染濕本就豔紅一片的衣襟。
「沁棠﹐喝下去﹐沁棠……」扶蒼的眼神充滿自己也未察覺的慌急。
死與生﹐一念之間﹔愛與恨﹐也是一線之差。
卓沁棠還是沒有喝下﹐鮮血順著唇角流出。扶蒼咬牙擰眉﹐驀地張口一吸﹐將自己腕間的鮮血吸入自己嘴裏﹐然後俯首覆上卓沁棠的唇。
溫熱黏濕的液體終於渡入對方嘴裏﹐對方的咽喉滾動了下﹐終於咽下。
如此來回數次﹐卓沁棠的臉色逐漸有了一絲血色﹐輕輕呻吟了一下。扶蒼摟緊了他﹐心中難掩激動。
與此同時﹐天曲設下的法陣也因為卓沁棠恢複意識而被啟動。光芒陡地迸現﹐圍繞了二人﹐在光芒隱去的同時﹐二人也失去了蹤影。
這一次是回到原本屬於他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