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無塵緩緩的睜開眼睛,隻覺得眼前一陣紅暈晃眼,身下一顛一顛的,耳畔是燥人的嗩呐聲,歡脫的曲調倒是顯得十分的喜慶。
莫不是誰家娶親了?鳳無塵懶懶的想著,可是,自己明明是在戰場,又怎會……
猛然的,鳳無塵察覺到了似乎有什麼不對,她明明死了,又怎麼會有這麼清醒的意識?
除去了方才的慵懶,一雙鳳眸驟然變得犀利,仿若千年寒冰般迸射出刺骨的寒光,一把扯掉遮住視線的東西。
繡著龍鳳呈祥的喜帕。
這——
鳳無塵看著手中的東西有些懵了。
轎子外的喜樂還在吹奏著,劈裏啪啦的爆竹聲也響起來,隻聽一聲尖細的聲音扯著嗓子叫道:“軒王府到——”
“軒王府——”鳳無塵默默的念著,還未搞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便聽轎簾外傳來丫鬟的聲音。
“小姐,您也莫要難過了,雖說軒王爺是個病秧子,可好歹也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一位皇子,再說了,這既是衝喜說不準就衝好了呢,奴婢還聽聞軒王爺滿腹經綸,更是世間少有的美男子,而且溫文爾雅,小姐嫁過來便是正妃,以後的日子想來也不會太難過的……”
轎簾外的人還在說什麼鳳無塵已經聽不清了,她隻知道自己現在發生的事情已經不能用玄幻來形容了。
天啟王朝的軒王容墨軒才華冠絕天下,卻是天生病體,不良於行,命中注定活不過二十五歲,相國陸擎蒼為表衷心,請旨將幺女嫁予軒王衝喜祈福。
鳳無塵盯著自己的手瞧了好一會,蔥蔥玉手白皙無暇,光滑細膩,一瞧便是個大家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那種,細瘦的胳膊,好似一捏就會斷了一般,而自己的那副身體,卻是因常年的習武,領兵作戰,早已粗糙的不似女人了。
看來是老天跟自己開了個玩笑,把自己送到了這個女人的身體裏,讓自己重生了一回。
經曆了一世的勾心鬥角,生離死別,對這世間的溫情也看的淡了,既來之則安之吧,生命誠可貴,好不容易有機會重活一次,總不能不珍惜。
鳳無塵重新蓋上了蓋頭,前世活了二十三年還從未真正的做一次女人,這一次便放下前世的那些是非,卸下肩負的責任與使命,認認真真的做一回自己,不過就是嫁給一個病秧子衝喜罷了,等到那病秧子一命嗚呼了,她便也自由了。
這般想著,花轎已停了下來,轎子外的人道:“王爺今日身體不適臥床不起,皇上傳話了,請王妃直接過堂便可。”
鳳無塵掀開轎簾,默默的走下來,不多言,她本就是個怕麻煩的人,現下省去了那些繁瑣的禮節倒也合了她的心意。
“我的房間在哪?”鳳無塵雲淡風輕的問道。
管家一愣,傳聞中的相國的幺女仗著相國的寵愛不學無術、囂張跋扈,傳話之前他想了許多應對之辭,怎的眼下這王妃如此平靜?莫不是傳聞有誤?
相國府陪嫁的丫鬟也是怔怔的看著自家小姐,若是平日裏小姐斷然不會說出這些話的,遇著現下這情況,不把這軒王府鬧個炸開鍋定是不會罷休的,莫不是上轎那會摔了一跤把腦子摔壞掉了?
“老奴是王府的管家張福,這就帶王妃去內堂。”
“有勞了。”
張福是個上了年紀的人,鬢角已有許多白發,身子已經發福了,一雙眼睛透露著精明,卻處處流露出善意,是個和善的人。
“應該的,王妃這般客氣倒是折煞老奴了。”
鳳無塵抿唇一笑,不再多言,緊跟在張福的身後朝著內堂走去。
滿院子的賓客因著王爺身體不適已然散去,隻留下一些收拾屋子和送嫁的人簡單的吃了些酒水。
軒王府的景致還是不錯的,簡單卻不失華貴,雍容卻不顯奢華,無論是格調還是設計都十分符合鳳無塵的品味。傳聞軒王本身便是個雍容華貴的偏偏公子,想來也是個風雅人。
鳳無塵跟在張福的身後,繞過一個別致的花園,又經過九曲樓廊,最終在一處院子外停下來。
“王妃,您裏麵請。”
鳳無塵抬頭看著院子裏的匾額,‘瀲灩居’三個字寫的龍飛鳳舞,鐵劃銀鉤,由字識人,倒是個風流瀟灑的性子,偏生那蒼勁的勾勒又彰顯出主人的狂態,不由莞爾一笑,好一個瀟灑狂人。
“這題字寫的倒是不錯。”
張福對這王妃的好感在初見時便已有了,眼下也完全不當她是傳聞中的那般,便也老實的作答,“王爺身子不好,平日裏不能外出,便在府中習書練字,府中的題字皆是出自王爺之手。”
鳳無塵足下一頓,再次打量起那題字來,緩緩而道:“這麼些年來,軒王當真不易,苦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