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頭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平和。
美璿站在講台上,我們的眼神相互吸引,潛意識提醒我,此刻的對視是我最應該的做的事。她在對我說話,說著隻有彼此才能聽懂的話,其他人聽不到。
她想說什麼,我似懂非懂。她在點頭,在掌聲歡呼中不停點頭,抬起手肘一塊兒鼓掌,我也忍不住拍手,風吹過,臉龐濕冷,鼻頭發熱,眼眶也滾燙。
好像發現了我的窘相,歪過頭瞅我,笑了。
我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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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受全球氣候變暖,濕冷空氣影響,上海市區呈穩步低溫形態,請市民朋友們作好長期防寒的準備……”
下了一個禮拜,雨天已成常態。細雨點在鐵皮圍窗上敲打清脆,聽覺早就被倦怠,套件睡袍,低頭刷著牙,雨滴反彈到臉上,傳遞來自室外的冷冽。
我倒吸口牙膏泡沫,手無力地搭在窗把手,煩躁地一“啪”,漱杯零下的自來水,吐出一晚上的濁氣。一天以這種儀式感的方式開啟。
老肖早早出了門,陰暗的房間裏,窗簾間透出一道白光。
打算著進去拿條校服棉褲,摸索到燈開關。晾衣架掛了兩件西裝襯衫,三四根深藍色網格領帶,沁出沒風幹的洗衣水滴到桶裏。床單明顯換了張,被子平整鋪開。
深吸一口,好清涼,聞不著煙味兒。
“嗡,嗡。”
是老肖。
“薇薇,今天晚上公司有聚餐,放學過來吧。”
“我去嗎?我也能去?”
“當然。”
“可是,不太好吧,作業很多的。”
“就是吃頓飯,用不了多久,最多,你吃完走掉就行了,其他的全是我們大人的事。”
“我再想想吧。”
“哎,你老爸又得一個人……”
“好好,好吧。”
“恩,晚上六點,爸爸單位地址知道吧?”
“金氏集團,整個上海誰不知道。”
每當我說到這兒,電話對麵便會傳來一聲上滑音“誒~對咯”:“你打個車來好了,別遲到。”
“學校離那邊很遠的,我坐地鐵。”
“不用,安全要緊,車費公司會報銷。”
“哦……”
“先別掛,放學你去買套衣服,穿個校服去不好,記得啊,兩千以上。”
“啊?這是要幹什麼?”
“公眾場合,穿得體點。”話語間,透出一絲激進的小緊張。
“老爸,什麼場合……”
掛了。
想問的話卡在嗓子眼兒裏,無奈下分泌出口水,一並吞掉。
“支付寶到賬,五千——元。”
這個老肖,變硬氣了嘛。老媽在家那會兒,就沒見著他攥過三位數的錢。進了大公司真不一般,買個衣服都闊綽,我可沒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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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卷了,發卷了。
“這是本學期,最後次月考,說到底,不是期末考。我希望,大家放個,平——常心,啊,好就好,不好呢,也沒關係,之後趕上就好了,人生道路長漫漫……”
就著波波講話時那拖遝勁,大半麵的單選搞定了。作為一位老師,說這樣的話違不違心?考慮到他平時的風格,見怪不怪了吧,這是他在我們班吸粉的重要因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