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閑扯《闖入者》《十二公民》:我們還需要什麼樣的現實?(1 / 1)

閑扯《闖入者》《十二公民》:我們還需要什麼樣的現實?

雄評

最近公映的幾部電影讓人挺有談論興趣,這真值得高興,比如《闖入者》《十二公民》,它們起碼不是那種純粹的消費品,它們起碼沒在回避問題,而是用自己的方式介入中國的現實,去回應這個時代的種種問題,這種企圖心就讓它們區別於《何以》《左耳》之流,而有了一種更提神醒腦的力度。

但細細想想,這兩部電影又讓我有點不滿足,但理由卻一直沒太想清楚,直到有朋友跟我提起陳可辛將要拍攝《李娜》為止。怎麼說呢?《闖入者》是王小帥的電影,影片風格幹燥而幹脆,自有一種生猛勁兒,但它的價值觀卻仍然是第六代甚至是第五代的(當然這不是缺點),它仍然慣性裏有一種從邊緣人裏尋找故事的傾向,似乎隻有邊緣人士才真正擁有故事,這當然可以理解為一代導演的審美趣味,但也可以理解為一種審美局限,第六代的另一位旗手婁燁更是如此,似乎必須要將人物本身置身於一種極端環境裏,從觸目驚心中才能綻放出一種光華來。作為單個作者來說這無所謂,但整個創作方向大部分局限在這兒,這多少有點問題。

但電影實際並非如此,中國電影曆史上,我們可以舉出《太太萬歲》《小城之春》《哀樂中年》等若幹電影,它們都是取材於普通人,說的也是普通事,表達的也是普通情感,但在這種看似普通之中,卻千回百折地表達出中國人共有的心事,那種通透與微妙,恐怕也沒有幾部能達到。可惜的是,自第五代開始,中國有追求的導演似乎愛上了求新求異,試圖與科技界看齊,把電影看成創新與技術難度的結合體。於是之前第四代還具有的對普通平民或者說市民生活的關注不見了,這麼些年,關注平民生活的大導演我們能拿得出手的也就黃建新,可是黃建新也偃旗息鼓,去做他那份很有前途的監製事業去了。

當中國電影人習慣在題材上劍走偏鋒時,隨之帶來一個副產品,它叫做概念化。很多電影都是理念化的產物,它拍得好當然會鋒利一劍封喉,但總覺得會少了一點豐富感與生動感,這是概念先行的先天疾病,基本無可彌補。我們拿大師級人物侯孝賢與楊德昌做比較,雖然楊老師是我最喜歡的華語電影導演(沒有之一),但從理性上來說,除了《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楊老師較侯老師,還是少了一個天然與悠遊。而這也是我對《十二公民》的不滿。它的尖銳與單薄都來源於它的概念化,它甚至把呂美特原版中那份對每個人前史的不明確理解為缺陷,而將每個人都補充出一個充分的前史,並由演員親口說出來,從物理學來說,這倒是邏輯清晰準確,唯一欠缺了那份真正的人性,也就是那種模糊地帶,不確定才是人之所以成為人的根本,否則是機器。

偏激與概念,這是中國現實主義電影的兩個方向,它們或分而治之,或者合為一體。但陳可辛籌拍的《李娜》讓我想起了我們曾經丟掉的那條路,陳可辛之所以能想到這一點,當然與陳可辛自我不甘墮落的骨氣有關,也可能與香港電影的庶民傳統有關。也許我們可以重回到那條路,不做驚人之語,它直麵這個時代的最主流人群,老老實實地去塑造一個人物,在這個人物身上,自然地帶出時代的風雲際會。

另外,《李娜》也似乎指出了主流商業電影的第二條道路,我們未必一定要迎合90後去做什麼《何以》《梔子花開》等IP,我們的現實中有很多這樣正向卻又能窺探到時代真相的人物故事,也許可以一試的呢,這樣既能夠兼顧自我表達的需求,也許能夠在商業上不那麼可憐。起碼陳可辛的《親愛的》,已經證明自我表達未必就是一個孤芳自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