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有多少故事,都化作了笑談,又有多少英雄,埋沒了黃土。風入樹林,嘩嘩不斷。月色如花,銀色中透著燦爛。這是個寂靜而又囂雜的夜。
我望著謝赫,看著他從懷中掏出槍來,對著我。我並不驚懼,甚至沒有什麼感傷,竟忽然懷念起青島冬日溫暖的陽光,和曾經珍藏的喜悅與落寞。
我知道他害怕我,是的,害怕。當一個人將你所有的朋友都殺死,然後持刀望向你的時候,你心裏也會悸動的。
我本應該在他沒有掏出槍來時候搶上前去,也許以我的身手可以阻止他。也許那就是我唯一的機會。人走路的時候,總得選一雙合適的鞋子,可是,誰在意呢?光腳一樣可以前行。機會錯過了,也許不會重來,但總會有新的機會的,人總得學會向前看。
我快步的向前走。我看到他的槍口直指我的眉心,我等待著,凝神靜氣看著他的右手食指,看著他食指慢慢地勾著扳機。隻聽一聲槍響,我心頭一狠,右手刀橫揮,砍下了他的右手。
他痛苦的咬著牙坐倒在地上。
這時我才發現,他並沒有來的及開槍,在我揮刀之前,他的右手已經被一顆子彈打廢了。我轉過頭去,看到阿昌緩緩收起了自己的槍。我向他點頭致謝。
我已經忘記了多少次處於這樣的境地,被人用槍指著頭,或者刀抵在胸口。當一個人經常受到這樣的威脅的時候,他就麻木了。第一個用槍指著我的人,是天王林道之。那時我還是個乞丐,看到他從銀行出來,充滿渴望的乞求他的施舍。他看著我笑,很恬靜的笑,就像春天融化了冰層,就像綠葉綻開了新芽,就像那四月的迎春花。他跟我打了個賭,他射我一槍,如果我能躲開,他讓我平步青雲,如果不能,就用我的命來抵他一顆子彈的費用。我贏了。
刀放在謝赫的頸部。他眼裏充滿乞求。四周很靜。喧嘩過後的寧靜總容易讓人窒息。我眼望向辛格,看到他的眼睛裏充滿震驚。我望向辛格身後,大威的槍口安靜的對著我。
我轉過身,將刀還給石子霖。他接過刀,對我一笑:“我姓石,石子霖。”
“我是葉秋,樹葉的葉,秋天的秋。”我回道。
“不,你是葉慶之。”石子霖肯定的說道。
我轉過身,走下台去。經過嚴苦兒身邊的時候,看到他悄悄伸出左手,對我翹起了大拇指。我笑著搖搖頭,大步走到了蓮蓮身邊。
蓮蓮介紹王長風。王長風含笑恭維我。
我明白王長風的拉攏之意。蓮蓮歉意的望著我,我點點頭。
我已經並不在意舞台上的唇槍舌劍,我知道每一個有目的的人都會對舞台上的一切感興趣,可惜他們是他們,我是我。我腦海裏隻是過去的種種。
本以為不會再見的人,不過是一場夢境而已。往事皎潔如月光。不想再去懷念,可是懷念卻揮之不去。那些指尖無法觸及的故事,仿佛過去了,卻不曾過去。
約淩晨二許,忽然有一批人沿路走來。或高或矮,或壯或弱,十五六人,不一而足,在辛格身後站定。
這仿佛就是一場戰爭。
後來我才明白,這就是一場戰爭。在這個寧靜的夜裏,在眾人在看著舞台上的人們如何決定他們這些卒子的命運的時候。在孟買城外的郊區裏,在通往孟買城的四條主要通道上,一場場無聲的廝殺正在進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