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與哥哥身在北疆,沒有旨意不能隨便回來。母親平日裏還好,可一遇到大事就手足無措,拿不了什麼主意。
讓表姐照顧母親,我來到祖母房中。房中隻有祖母與我兩人,連蘭芝嬤嬤也不在。祖母正坐在紫檀木嵌螺鈿鑲理石扶手椅上閉目沉思,聽見我進來,才緩緩睜開眼睛,讓我在一旁坐下。
“今日太後懿旨之事你怎麼看?”祖母開口問我,語氣比往日多了一分慎重。
我抬起頭看著祖母,恭敬道:“太後命孫女進宮陪伴,是孫女的福氣,進宮之後,自然與三位小姐和睦相處,一心一意侍奉太後。至於旁的,一概與孫女無關。”
祖母直直地看著我的眼睛,像是要從中找出些什麼,我不避不躲,任祖母打量。半晌,祖母終於轉開眼睛,歎了口氣道:“那可是中宮之位,能讓你成為天下最有權勢的女人。你當真不動心?”
我平靜道:“從小就聽祖母您說起宮中之事,宮中女子中您就沒有見過有誰過得舒心如意的。皇後又怎樣,不還是宮中無數女子中的一員。況且,這天下最有權勢的女人也不是皇後。”
祖母點了點頭:“不錯,確實不是皇後。”這天下最有權勢的女人當屬太後,她不僅是最有權勢的女人,還是最有權勢的人。太後的親子早亡,後來收養了當今聖上,聖上即位之時還年幼,朝中一切事務都由太後處理決斷。兩年前皇上年滿十六,太後歸還了政權。太後把持朝政多年,說是皇上當政,可如有大事,還是太後說了才算。但這種事情,肯定是不能明說出來的。
想到宮中局勢複雜,祖母終是替我憂心了起來。“之前試探於你,你不要怪祖母,你是我帶大的,你的品性處事祖母我豈有不知的。隻是這事非同小可,一不小心就會惹禍上身,不僅是你,還有侯府。祖母就是怕你年紀太輕,受不得皇後之位的誘惑,做出什麼錯事來。太後懿旨已下,這事就沒有轉還的餘地。之前一點風聲沒有,可見是太後故意為之,免得有人不願意送女入宮而提早定親。既然太後心意已決,侯府也無法把你留下。當年我好不容易從宮中出來,如今卻又要親眼看著自己的嫡親孫女入宮,也不知是什麼道理。”
我從未見過祖母這般傷感,張了張口,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祖母從小便十分疼愛我,連哥哥也有所不及。祖母說,我最像她,不光是相貌,就連性格也很肖似。得知我要進宮,最擔心的人應該就是她了。她是親身經曆過那些爾虞我詐,鉤心鬥角的。祖母還算是受寵的公主,可就這樣,與祖父的婚事也經曆了一番波折。祖父偶然與祖母在宮中相識,兩人都對彼此傾心,可祖父身份高貴長相英俊,宮中有太多人盯著他的婚事。祖父祖母的婚事受到無數人的阻撓,終於祖父為了娶到祖母,狠心在騎馬時故意摔斷了腿。斷了腿的祖父再是英俊高貴,也讓所有人卻步,沒了人相爭,祖母才順利嫁給了祖父。
祖母又道:“既然你半月之後就會入宮,祖母我少不得要多提點你幾句。以前我也對你說過不少宮中密事,不過當時隻為閑談解悶。如今卻要從頭細說,為你好好解釋這裏邊的門道。從明日起,你每日辰時過來,除了學習宮中禮儀,我便為你講講這宮中之事。”
祖母病中還不忘為我憂心操勞,我不禁覺得自己當真不孝,不但不能為老人家排憂,反而讓祖母為我憂慮。可事關重大,如今也實在沒有別的辦法,隻好點頭稱是。
祖母繼續道:“我們各府入宮打探,太後眼明心亮自然瞞她不過,各府都同時得到一樣的消息,隻能證明這是太後有意放出的,選後之事便再不會更改。太後隻說在你們四人之中擇出一位入主中宮,那你怎不問我,我為何還要教你許多,不幹脆叫你安分守己,忍到皇後人選確定,你就能出宮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