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8月21日。

鉛灰色的雲層在蒼穹之上積壓著,緩緩地將這片天空掩蓋了起來,隻剩下一層黯淡的顏色,如針的細雨從雲層間飄落下來,洗滌著這個世界裏的每一處肮髒的角落,鍾聲在空氣中悠揚了起來,仿佛這個世界已經安靜下來了,都在聆聽著鍾聲。

孟凡熙撐著黑傘,雨絲從傘沿上滑落到它的鼻尖上,他覺得有些冰涼。

他現在正站在桓安市郊外的墓園中,在他的身邊站著勞撒,和他一樣舉著黑傘。他們在幾百人的隊伍中,每個人都穿上了黑色的西裝,胸前係著黑色條紋的領帶,每一張臉上都被陰霾布滿了,沒有人露出笑意。

隻是看著隊伍最前方擺滿的花圈,就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那是一場葬禮,為悼念那些死去的人。

雷浩站在隊伍的最前方,他依舊穿著那件白色的軍裝,即使是在這種場合也絲毫沒有改變自己的裝束,但是看得出來,他並不是把這當成是小孩子的遊戲,因為他的臉上,已經鋪滿了哀傷的情緒。

“我們今天齊聚在這裏,是為了向我們那些死去的戰友們表示哀悼。”雷浩現在像是一個演說家,“我們之所以能夠站在這裏,是因為他們代替我們去了另一個世界,我們才能夠存活下來。他們雖然會永遠地躺在這裏,但是他們在我們的記憶裏永遠存在,像真實存在那樣活著。”

雷浩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竭力穩定住情緒,“大家應該已經都知道了,就在前幾天,我們又有一位戰友犧牲了,在尋找龍骨的任務中,他舍身救下了我們的王,但是自己卻沒有逃過死亡這一劫。”雷浩邊說,邊哽咽了起來,“我想大家都知道他的名字,也知道他在我們組織中的地位,毫無疑問,他是我們組織中最重要的一員,而且他的死令我們崇敬,我相信每個人都會對這樣一個偉大的戰士產生敬意!”

雷浩用手指拭了拭濕潤的眼角,又繼續說道:“我想請我們組織裏與他最為親密的一位戰友為他獻上悼詞,來表達我們對逝者的緬懷。”雷浩向站在一旁的上杉佐茂打了個手勢,緊接著離開了隊伍的最前方。

上杉佐茂走到了隊伍的正前方,他已經換上了黑色的西裝和領帶,不像雷浩那樣隨意的著裝,他從西裝胸前的口袋裏取出了一張信紙,將其在掌心裏展開,大聲地讀了起來。

“彥堯曾經和我是師生的關係,作為他的老師,他的死讓我感到無比悲痛……”

孟凡熙低著頭聽著,目光卻放在了被雨水浸濕的草地上,像是在思索什麼。

“怎麼了?”勞撒注意到了孟凡熙的神態。

“我不想站在這裏。”孟凡熙小聲說道“彥堯他是為我而死的,我不想聽到任何有關他的死的字眼。”

“別傻了,他不是為你而死的,這是他自己的決定。”

“但是我卻沒能為他報仇,我當時獲得了蔑視一切的力量……但是在最後居然退縮了。”

“你並沒有錯,殺戮並不能真正化解仇恨,反而會締結更多的仇恨。”勞撒扭過頭來看著孟凡熙,“更何況……最後的退縮也不是你的原因,還是因為你在堅守著那份感情不是嗎?”

“那是一個可笑的理由。”孟凡熙冷笑了一聲,抬起頭來望著黑傘邊緣蒼白色的天空,“我明明是被命運捉弄了,卻還是像個傻子一樣地堅持著那樣愚蠢的想法,好像堅持就會改變什麼似的……到頭來還不是一樣的結果。”

“也許你的想法是對的,但是我們每個人在麵對感情麵前,都會變傻的。”勞撒從鼻翼中呼出一口氣息,“就算我比你多了十幾年的閱曆,在這個問題上,我也同樣會遲鈍。”

上杉佐茂還站在前方念著悼詞,他的眼角已經不自覺地溢出淚水了,孟凡熙注視著上杉佐茂,在他的記憶裏他一直是一個冷酷而且不苟言笑的獨行者,但是這一次他看到了他的另一麵,有些軟弱,也有些動情的一麵。

雷浩在墓園後方的小樹林中踱步,他低著頭,將雙手插在上衣口袋裏。

“既然都已經來了,不準備現身麼?”雷浩低聲說道,像是在自言自語。

小樹林裏突然間刮起了輕風,吹得層疊著的葉片沙沙作響,細雨在上麵打著慢節奏的鼓點。雷浩的話音才落,一個身影從一顆樹幹粗大的槐樹後麵走了出來。

那是狐麵人,無論在什麼樣的場合,他都沒有把他戴在臉上的狐狸麵具摘下來,仿佛那張麵具就是他身體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這一次他並沒有穿那件黑色的風衣,而是像所有來奔赴葬禮的人一樣,穿著筆挺的黑色西服,雷浩這才發現狐麵人的身材很好,即使是穿上了西服也一樣顯得身體勻稱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