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2(1 / 1)

三月的天,傍晚還真的有點涼意。

第二天一大早,在太陽還沒有露麵之前,我想去河心洲看看,這裏的人們都說那裏是散步散心的好去處。到這裏之後,我很少帶手機手表,所以我隻能說大約五點多六點的樣子,我步行經過了一座橋,到了河心洲。

河的名字叫清溪河,由於時間尚早,河麵上有一層若有似無的薄霧。兩岸聳立著很多高大的樹木,有些年份久遠,枝葉龐大,根係發達,盤根錯節,細看之下,居然有不少老人或靠或躺在樹根上假寐,不知道是昨天晚上還是今天早上。多少回憶,多少故事,多少曆史,又有多少向往纏繞在老樹旁,老樹隻是默默地傾聽著,靜靜地張望著,人世間的歡笑、煩惱、憂愁、痛苦,它無辜地若無其事又煞有介事地承受著,把根紮得更深,把頭昂得更高,沒有誰比它更卑微,也沒有誰比它更高傲。就像那些終日不言不語好像也不吃不喝的老人。

沿著河岸一直向前,就來到了人們所謂的河心洲,是一個孤立的小洲,跟外界連接的就是我先前經過的那一座橋。小洲上有一個公園,有一個廢棄的幼兒園,有一個賣日常雜貨的小商店,有一個靠著大樹的賣魚的檔口,有一個燒臘店,有十幾戶或者更多一些的人家,沿途經過幾戶人家,幾乎家家門前都用矮牆砌了一個小花園,裏麵開著各種花,有的是丁香,有的是夜來香,有的是君子蘭,有的是紫羅蘭,也有雞冠花、雞蛋花等等,還不時有小狗小貓的叫聲。有一片很大的荒地,上麵長滿了各種野草野花,周邊也有一些整齊的小土塊被洲上的某戶人家開辟出來種了綠豆、絲瓜、南瓜什麼的,那些秧苗整齊碧綠,一看就是經過打理的。來到這裏,就像來到了世外境地,安靜。

我沿著新修的非常整齊整潔的河堤護欄慢慢向前踱步,看見一個蜷縮著身子的老頭和一隻小狗,原來老人在給新種的柳樹苗護苗,就是用繩子在小柳樹上綁一根木棍。我好奇又俗氣地問老人:“你是政府請的工人嗎?”老人抬頭毫無表情地看了我一眼,然後一邊低頭幹活一邊顧自地說:“雨季快來了,到時候刮風下雨的,這些新種的樹苗就會遭殃了。”確實,這裏是亞熱帶季風氣候區,夏天午後的狂風暴雨,有時可以把參天大樹連根拔起,何況這些小樹苗?整理好樹苗後,老人又徒手從周邊刨來泥土給樹根培土。弄完一棵後,他帶著他的工具和小狗繼續往前。我看著他的背影,銀灰色蓬亂的頭發,灰色的短袖T恤,黑色鬆垮的中褲,黑色的拖鞋。並沒有穿工人服。

河堤旁邊停了兩條小船,其中一條船上靠船艙坐著一個女人,四十歲左右,穿著樸素,頭發梳得很整齊,梳著五股辮。記得小時候我也經常這樣紮頭發,換著不同的花樣,三股、五股辮是常見的,但現在流行著各種燙染,紮辮子顯得土氣。但她看起來卻那樣清爽。另一隻船上有幾隻雞、鴨,還有一條黑狗,看起來有點凶狠,但畢竟在船上,我也就放肆地盯著黑狗與它對峙。船停靠的岸邊斜坡上蹲著一個男人,他好像在抽著煙,好像在低聲地跟那個女人在說著什麼。我對河上人家很好奇,眼光不停地往船艙裏掃射,希望看到他們的生活細節。這種饑渴的眼神被那個女人覺察到了,她抬頭看著我,有一點笑意,我瞄了一眼她的臉,趕緊撇開眼睛,假裝看向遠處,然後側轉身繼續向前踱步。

我大約走到了二十米開外,又回頭望向河上的這一戶人家:靜靜的小河邊,悠悠的小船,男人,女人,家。風平浪靜時你儂我儂,風口浪尖時同舟共濟,任水漂流,相伴江湖。這是俗世男女,也是神仙眷侶。

我竟然有一種愉快的滿足感。說不清。就像那天色,紅得有點橙,橙得有點黃,黃得有點黑,不過,終究持續地暗淡下去,模糊著,最後黑乎乎的。有點冷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