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轆轆前行,賈襄有些閑散的換了個姿勢,懷裏的小貂正抱著一朵幹雪蓮啃著。她看著那副窮凶極惡,貪饞至極的模樣,不由笑著伸手敲了敲那小腦袋。
嶽漓涵微微的笑了一下:“這小東西,如今朕竟也有些羨慕它了……”他意有所指道。那雪蓮是他令人在沿途藥店購買地,他怕引起不必要的注目,所以買的並不甚多。
賈襄微微滯了一下。抬眼看著他。對這個男子,她其實不是沒有動過心,甚至並不介意與他有一段情。
可是,他地種種行為,令她有些淡淡的懼怕,所以畢竟還是走了。在中虞的時候,有那麼一段時間,其實是非常寂寞地,看著檀那般深刻的依戀著自己的時候,曾不可避免的想要有一個孩子。
也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深刻的思念過嶽漓涵,可惜他並沒有來。他穩穩的坐在南嶽的釣魚台上。微笑著看著中虞混亂的局勢,甚至因為他,自己一度身陷困境。
謝藍衣來後,隨之而來地是上官憑與蕭離,曾經身處的困境一時消弭於無形。接下來的日子裏,她旁觀著謝藍衣與上官憑,想著已然嫁人的魚兒,於是忽然之間,便覺得寂寞。人生。原來真是寂寞如雪。她想著。
嶽漓涵靜靜凝視著她,她麵上難得的神色變幻不定。更有些恍惚與傷感。
“在想什麼?”他問。
她微微的歎了口氣,平靜道:“隻是在想緣分二字。”
他揚了揚眉,心中隱隱有些了然:“宛然如何看待緣分?”
“時機與相遇……”她側頭一會,答。
他默然,問:“如何解釋?”
她道:“在對的時機遇到對的人,是為緣分,有緣亦有分;在錯的時機遇到對地人,不過遺憾,想必就是孽緣了……”
他定了一定,隨即微笑:“常聽人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她莞爾:“皇上覺得自己夠精誠麼?或者覺得我是金石……”
他笑著搖搖頭,含笑道:“精誠與否,何須掛在嘴上,隻是水滴石穿,日久人心現而已。金石本是愚頑之物,尚能動之以情,何況宛然的七竅玲瓏水晶心肝……”
她呆了一呆,不曾開口,半晌隻是淺淺一笑,伸手摸了摸懷裏早已啃完雪蓮,正抬了一雙黑亮大眼好奇打量二人的小貂:“雪球,近來真是悶壞了你了!”
嶽漓涵微微一笑,知道她不願再深談這個問題,倒也無意相強。她並不是個容易相信別人的女子,她隻會看著,會因一個的動作而感動,可是卻也會因一個眼神而生出猜忌之心。
可是你若真能放下一切戒備,那你便會從心底覺得平安喜樂,一個淡淡的眼神一個簡單的動作也是賞心悅目的,慧黠的言談,點到為止絕不過份尖銳。
他伸出手去,賈襄懷中地小貂感覺到他地善意,又想起那朵雪蓮的恩德,閃了閃眼,居然乖巧地跳進了他的懷裏,蹭了蹭他的衣袖,甚是親昵。
賈襄半倚在馬車中,眉目間有些微微的困頓。馬車一路行的極快,不時的換車,就連趕車的人亦已換了幾批。她半閉著眼,不想說話。嶽漓涵閑閑翻看著手中的信函。忽然便輕輕笑起來:“宛然,前些日子北軒綠林盟已在尋找你,我也不曾太在意。這些日子可更不得了,居然與官府聯手了……這可是綠林盟這些年來絕無僅有的事情了!”
賈襄默然,是石楠罷,其實並不想她插手的。留下信息亦隻是想告知她,自己無恙。發上輕輕的被動了一下,她一驚,忙睜開了眼。
嶽漓涵手中握著那隻剛剛自她發上拔下地碧玉釵,含笑凝視了好一會才緩緩道:“相思……這個名字倒是好……”
賈襄不覺苦笑起來:“皇上果然好手段……”連這隻釵的名字他亦知道了,想必綠林盟有他的人罷。她忽然便有些微微的擔心,不知道石楠如今怎樣了。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他悠悠的吟道。眸光落在賈襄若有所思的麵上。感覺到她微微地憂慮,便又笑了一笑:“宛然何必擔心,這世上。若有什麽女人是斷然不能招惹的,那必定便是海棠娘子了……”
賈襄想起石楠的千伶百俐,不由一笑,倒也放寬了心,便隨口道:“藍衣難道反不是女子?”
嶽漓涵笑了一笑,隨意道:“謝藍衣雖然武功極高,人卻懶散,根本不愛管這些事情。何況……她畢竟是南嶽人,聽了江北堤壩之事。想必早已怒火中燒了罷!”
江北堤壩……賈襄想起謝藍衣提及此事時,難得得怒火,不禁暗歎。
抬頭看他一眼,忽然便問道:“祈王重傷投奔藍衣,難道也是皇上安排地……”
嶽漓涵點點頭又搖搖頭,平和地看向她:“離軒乃是我的親兄弟,我們兄弟素來是極親地,他執意要來北軒,我也難以攔他……他在西皖曾給我飛鴿傳書。言說發現了你們的行蹤,我匆匆趕來之際,亦給他帶了口信,令他若是暴露了行跡,便可去投奔謝藍衣……”
賈襄無奈道:“皇上倒是摸準了我們的心思……”
嶽漓涵揚一揚眉,嘴角微微翹了起來,心情忽然大好。宛然,你不會知道,其實我對謝藍衣並沒有太大把握地。可是我對你有……你或者心中對我有幾分怨意。恨我打擾了你平靜的生活。可是在你心底,終究是覺得自己欠了我的。我雖然很是後悔在瓊都放了你離開,可是也正因那一次,你反而對我有些歉疚……離軒,我並不太擔心,他畢竟是南嶽祈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以蕭離地性子,如此奇貨可居之人,怎能胡亂殺了……
更何況,北軒宮中,我早已有了安排……
蕭離,如今想必正在頭痛罷!
他忽然揭起車簾往外看了一眼,馬車正行在山路上,周圍景色蕭瑟,可是月色卻是出奇的好,披灑的滿地銀光,原來又是滿月了。
他略略高聲,吩咐道:“停車……”車夫微微一滯,隨即輕籲了一聲,勒住了馬兒。
嶽漓涵便開了車門,俐落的跳下車,又笑著伸手向車中作出請的動作。賈襄怔了一刻,有些愕然的注視了他一眼,便也彎腰下了車。車外,空氣冰涼而清新,對於因練了內力而並不懼怕寒冷的她來說倒是覺得舒服了許多,精神也為之一振。
嶽漓涵伸手握住她的手,含笑道:“今夜月色倒好,忽然便想在月下走走,宛然可會覺得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