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宛若宮鬥(1 / 3)

已是四月中了,太後的壽誕雖說了無須辦地盛大。總也還有一些事情需要處理。宮內很是放了一批人出去,內務府也曾問過,是否要再采選一批宮女,她卻隻淡淡笑著,搖了搖頭。

這宮裏的人已夠多了,依著蕭離如今妃嬪的數量。完全無須更多的人,又何苦害了那些綺年玉貌的少女,白白磨折了人。

隻是這般輕輕地搖了下頭,不過數日的功夫,整個內宮都已知道了皇後娘娘看似溫善平和,實則醋性極大,宮中剛剛放出了一大批的宮女,她卻依然拒絕了采選。

她溫柔的拍了拍虞璿地頭,示意她坐開一些。虞璿縮回手來,挪開了一些位置。賈襄伸手輕輕一撥琴弦,纖指輕攏慢撚。發出一陣悠長深遠地琴音。

虞璿眼也不眨地看著,似有所悟。

賈襄慢慢起了身,柔聲道:“你自己練上一會,我出去看看!”

虞璿點一點頭,心思卻還在琴弦上。

賈襄走出琴室,看了一眼滿麵焦灼地明嫣,問道:“又怎麼了?”

明嫣苦了臉:“繡球……不知怎麼,竟躥到了麗妃娘娘那裏,折騰了一通。把小皇子都給驚著了,皇上……此刻正在殿裏……”

賈襄微微蹙眉,便帶著明嫣緩步走入了鳳儀宮正殿。還不曾走了進去,便已聽到裏麵傳來輕輕的抽泣聲:“皇上,若是……若是塬兒有個好歹,臣妾……臣妾還怎麼活……”

聲音宛轉,略帶了幾分鼻音,尤覺嬌柔哀婉。

賈襄不由自主的歎了口氣,這是來示威了。想來是覺得自己並不得寵,因此生出事來,一來落落自己的麵子,二來也好顯顯自己的隆恩寵眷,看來自己素日是太容讓了些了。

她緩緩步入殿中,掃了一眼正哭的梨花帶雨的麗妃,麗妃身邊是一隻小小的竹籠,雪球正蜷縮在竹籠裏,可憐兮兮地睜著一雙黑豆眼。隻是骨碌碌的看著賈襄。

賈襄看著那小東西。不禁有些想笑,成日裏在宮裏亂竄。如今果然竄出事兒來了。

她沒理會雪球,隻是默默回想了一下麗妃的大略情形,依稀記得麗妃是三年前進宮地,原是礎州知縣的女兒,生的嬌柔婉約,頗有些南方女子水秀玲瓏的味道。進宮後便頗得了些寵愛,不過半年餘,便懷了身孕,一舉得子後便順利封了正二品的六妃。

她暗暗歎了口氣,走進殿去,徑自向上座的蕭離行了禮。蕭離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眉目間隱隱有些疲憊與不耐。見她行禮,便指了指身邊:“免禮,梓童坐罷!”

原本坐在一側的麗妃急急起身一麵拭淚一麵向她行禮,賈襄心中其實厭煩已極,冷冷的掃了麗妃一眼,道:“起來罷,坐下說話!”

麗妃被她掃了一眼,陡然便覺得渾身一涼,心中也不由驚了一下,一肚子地委屈頓時雪消冰化,竟連眼淚也再擠不出一滴來,隻是乖乖的坐回了下首的位置。

“聽說小皇子殿下被驚著了,怎麼麗妃妹妹不曾在自己宮中好好照顧著,反到了這鳳儀宮裏哭鬧。難道麗妃妹妹覺得小殿下的身體竟比不上妹妹這點子委屈重要?”

賈襄淡淡的問道,話語中毫無火氣,隻是清泠泠的,鋒芒盡在其中。

麗妃輕輕顫了一下,早已準備好的話竟是一句也說不出來。

賈襄並不理她,隻轉頭向明嫣道:“愣著作甚,還不快送麗妃娘娘回宮。順便遣人去太醫院走上一遭,尋幾個太醫一同過去看看小皇子,看是怎麼被驚著的,將雪球也帶著一同去,若真是它惹的事,隻管拆了它熬湯給小皇子好好補補……”

麗妃猛然聽了這句拆了熬湯,粉麵已微微發白,忍不住悄悄抬了眼往上看了一眼,眼見皇上神色淡漠,直似事不關己,而皇後娘娘卻是麵色冷凝,目中竟是一片了然地寒意。

她莫名的打了個冷戰,怯怯的垂了頭,低聲告退了,便跟著明嫣無聲的離開了大殿。

殿中忽然之間便清靜了下來,過了許久,蕭離才慢慢的擊掌數下:“梓童果然厲害!”

他語氣平淡,聽不出是讚賞還是冷嘲。清脆的擊掌聲在空蕩蕩的殿中冷冷的回旋。

賈襄有些疲憊的靠在椅背上,沒有接話。

“媚兒已擇好了人選……”他忽然開口。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嗄?”

“指婚的人選……”他重複道。

她點了點頭,忽然想起燕謙循,便略略提起些精神:“是誰?”

“不是名單上的人,”他皺眉,有些微微的不悅:“太後尋我過去,說想將媚兒許配給李佑……”李佑乃是李家的嫡子。

“李亞輝是去年去世的,李佑還在守孝期中,要等到明年孝滿才能迎娶……”他皺眉。

賈襄淡淡的應了一聲,沒有說話。

“媚兒沒有挑燕謙循,梓童是覺得可惜抑或是鬆了口氣?”他忽然問道。

她怔了一下,有些訝異的抬頭看他。

“人品溫雅,可堪托付梓童對燕大人的評價頗高嗬……”

她有些想笑,本是不想搭理的,可是事關燕謙循,她不得不解釋。

“隻是在西皖之時,曾與燕大人略有接觸,對他的人品,略知一二罷了!”

他沒有再開口,隻是靜靜坐著,慢慢喝茶。殿內於是一片寧靜,針落可聞的沉寂。殿外一聲兩聲零零落落的琴音便隱隱的傳了進來。

“是誰在學琴?”他問道。這殿裏其實沉悶得緊。壓得人煩鬱。可是依然不想離開。

“是虞璿……”她答道。

他沉默了一會。慢慢道:“朕以為你並不喜歡虞嫣。”中虞時。你還因為她。很鬧了一陣別扭。

“她也是個可憐人……”賈襄道。有些微微地感喟。

鬼使神差地。她竟忍不住開口道:“放了璿兒回中虞罷。她……很寂寞……”

他轉頭看她。目光冷淡:“那你呢?你寂寞麼?”

她語塞,過了一會又道:“她很是想念她的母親……”

“你心裏又在想念誰呢?”他一步不讓,步步緊逼。

她抿了唇,半天才抬眼冷冷道:“皇上以為臣妾的心裏在想念誰。那就是誰罷!”

蕭離僵了一下,眼神越發的冰寒。賈襄不由在心中苦笑了一下,被他看得心中越發的煩躁,她舉起手,掠了掠本已一絲不亂的鬢發,想借勢別過頭去。

下一刻。手已被他握得緊了,耳中聽到他壓抑而包含怒意的聲音:“你究竟想要如何?”疲憊而無奈的。

她恍惚了一下,是呀,我究竟想要如何?如今,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究竟想要什麼了。她聽到自己地聲音在說:“我也不知道……”蒼白而無力,虛渺的似從天外而來。

大殿之上一片沉寂,死寂一般,幾乎能聽到彼此的心跳。他的手溫暖得近乎灼熱。

撲通……撲通……一下一下的,沒有交點,隻是各自的跳動著。茫然而無目地。

整個大殿便似籠了一層厚厚的迷障,深深重重的,看不到彼此,卻能感受到那股不協和。

殿外忽然傳來明嫣清脆的呼喊:“娘娘……”

賈襄悚然一驚,驟然縮回手來,揚聲道:“進來!”

殿門無聲的被人輕輕推開,一抹鮮妍的陽光頓時投注而入,帶來一陣微微的風,清新而自在。

從門外走進的明嫣卻莫名的打了個冷戰。高高地隆椅上,冷峻的帝王麵沉似水的坐著,眼中地光芒越發的冷冽刺骨。她顫了一下,連腳步都有些邁不動。她的腳邊,小小的雪球蜷在她身後,識相的不敢上前一步,隻骨溜溜的轉著一雙小眼。

這小東西,原就是極其敏感的靈物。

明嫣怯生生的行了禮,卻連一句話也不敢再說。

蕭離有些不耐的起了身。一言不發地徑直走出大殿。殿中二人一獸麵麵相覷了一會,確定他真的走了,雪球才歡快的躍了起來,投入賈襄懷裏,隻是拿了頭去蹭她。

賈襄笑著摸摸它的頭,責罵道:“成日亂竄,今兒可知道厲害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