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決心(1 / 3)

她閃了一下。他卻抬手握住她的肩:“母後已跟你說得很是清楚了,你何苦還這般執拗……”他回手在袖中取出一張泛黃的輕絹:“這是文佳皇後留下的。除了前麵的幾行字,沒有人能看懂後麵寫地是什麼。母後讓朕拿來給你看看,她說,或者你能看懂……”

賈襄沉默了一會,伸手接過那張輕絹,隻是一眼,她就忽然變了麵色,輕絹上隆飛鳳舞一色的英文花體字,似熟悉又似陌生。她默默的掃了一眼,將那張白絹還了給蕭離。

“這上麵說,她不後悔來這裏,她很喜歡孩子,可是終究不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皇帝為她求醫問藥了很多年,可惜她讓他失望了。他死了,她不知道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值得她牽掛的東西,所以決定陪他一起離開……”

他沉吟的看著她,她也就笑笑,忽然問道:“我若不能生育,皇上會為我求醫問藥麼?”

他抿緊了唇,沒有說話。她又笑了笑,慢慢道:“皇上是不會這麼做的,即使是裝裝樣子,也不會……”沒有哪個皇帝會要美人不要江山,不同的是宗實在很是聰明,他願意花心思去哄文佳皇後,哄的她死心塌地,心甘情願。而她麵前的這個,連裝樣子都不屑。

他寧可花了心思布了局,引著自己一步一步地走進去,也不肯說上一句軟話來騙一騙自己。她好笑的搖搖頭:“皇上既然早知道文佳皇後不育之事,為什麼不阻止我吃藥?”

蕭離苦笑了一下,她尖銳的讓他無法招架:“你的事情……朕不知該如何解釋……”

寧家與皇室早已有了密約,天香女生來體有異香,出生之後,寧家便會喂服藥汁,從此日常便無異香。此外在某些時候,寧家也會配一些藥物定時給她服用,按說根本不會懷孕,可是寧馨兒卻在十七歲那年懷了身孕,讓他一度亂了手腳。

好在她本就是個任性地,莫名的便弄丟了孩子,他聽到了這個消息,沒有太過於傷心失望,反而覺得很是鬆了一口氣。

賈襄靠在那裏發了好一會地愣,不由自主的歎了口氣。寧馨兒是非常不喜歡吃藥地,連帶著她聞見了熬好的中藥地氣味也總是會不舒服,因此她極少喝藥,多數時候都是合成了藥丸吃,記憶中幼時確實有過幾次生病,卻都偷偷的將藥倒了,沒想到反而種下了禍根。

“我累了,不送皇上了!”她淡淡的開口。

賈襄伸手掩住檀口,遮住一個哈欠,起了身,她懶懶道:“最近也不知怎麼了,總也睡不足!”這話一說出口,她自己倒先怔了一下。

明嫣不曾在意,隻是低頭打量著手中地繡活,拿了針線約略地比劃了一下。隨口道:“可能是天氣太熱了些……”

賈襄微微的笑了笑,眸底閃過一絲輕痛,卻是一閃即沒,快地似乎從來不曾存在過。

秀迎匆匆的進來,將賈襄正歪在榻上跟明嫣說話。便笑著上前稟道:“娘娘,季七姑娘來了!”

“請她進來罷!”賈襄看著滿麵欣喜地明嫣不覺一笑,吩咐了一句。

秀迎應聲下去後不久,季晗便笑吟吟的走了進來。

她笑著指著一邊地錦凳:“在我這裏,隻是隨意就是!”相處日久,她便愈加喜歡季晗。季晗是個聰明而不外露的女子,有一些些的小心機,卻並不讓人討厭。含蓄內斂又溫存,說話又總是恰到好處,溫潤熨貼。

季晗行了禮坐下,笑著問候了幾句,才向明嫣道:“我這枕頭也不是甚大事,隻是素日與你交好。使你做了一副。將來留個念想,你可莫要魘住了。反使我心裏不安。”

“明嫣,這宮裏雖置了冰,其實也還熱得緊,你去冰庫要些冰來,做些酸梅湯罷!”

明嫣一愣,抬眼看了賈襄一眼,不好推拒,隻得起了身,出去了。

她一出去,季晗便覺得有些尷尬,又知賈襄支開明嫣必定是有話要對自己說,心中越發七上八下,驚疑不定。

賈襄沉默了一會,起了身,走到妝台前,取出一隻小小的匣子,遞給季晗:“七妹,你與明嫣素來交好,這個東西,你且收好了,他日我若有事牽連到明嫣,你便將這隻匣子交給皇上,隻說是我的意思,求他放了明嫣出宮……”

季晗心頭驚了一下,抬了頭看她,賈襄神色安然如常,從腰間解下一麵小小地令牌:“持此令,可以隨意出入宮闈,若是皇上並無牽連明嫣的意思,又肯放她離開,你便將這隻匣子毀了罷!”

季晗聽她語中之意,不由輕輕顫栗了一下,低聲道:“皇上與娘娘素來恩愛,何以娘娘今日卻會說這等喪氣話兒。”

賈襄淺淺一笑:“七姑娘,你是明白人,未必不知道,又何須在我麵前裝傻。”

皇上將於重陽佳節之日選妃,已是勝京人人皆知之事。自己自打回京之後,連宮中事務也盡數推說身體不適,盡數交了給三妃,宮裏宮外誰不知道。

季晗驚了一下,她原本心中就有事,被這般一說,立時唬的跪了下來:“娘娘……”

賈襄將錦匣與令牌一同交了給她:“我原本並不想連累你,隻是如今看來,這宮裏也委實再無合適的人選,少不得還是請七姑娘多多費心了……”

季晗沉默了一會,終於伸手接過,低聲道:“娘娘的懿旨,季晗怎敢不遵。”

季晗心事重重的出了鳳儀宮,袖中的小小匣子與令牌咯得她生疼生疼的。

她心中有著說不出的壓抑與後悔,早知如此,今日本不該來的。

她垂著頭,慢慢的前行,她是有些畏懼賈襄的,這個皇後娘娘有一雙沉靜安詳幾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眸,更有一種千帆過盡的寂寞,這種深沉的寂寞與傷懷自己明明是可以解開的,因著某些原因自己卻不敢去解這個結。

這是一個早已延續了數百年的結,這個結若是解的不好,便是不測之禍,即便解的好了,也無人會感激自己,不怪罪隻怕已是開恩了,因為她早已知道了,卻直到今日才說……

一聲不輕不重的咳嗽聲忽然在耳邊響起,她驚了一下抬頭,入目的是明黃的袞袍。她無聲的退了一步,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禮:“季晗參見皇上!”

那人沉默了一會,慢慢的問道:“你從鳳儀宮出來的?”

她有些驚疑不定,垂首恭聲應了一個是字。

“她還好麼?”一如既往的平淡聲音,隱隱的含著幾分幾乎察覺不出的關切。

她的心不爭氣的跳了幾下,有些莫名的緊張,仔細斟酌了一番後,她慢慢道:“皇後娘娘身體還好……”這是一句極聰明的回答,我看著覺得她身體還好,至於其他,我一概不知。

她無聲的從濃密低垂的羽睫下悄悄地觀察著他,他地麵色平淡的不起一絲漣漪,瞳孔卻輕輕的收縮一下。顯然有些心神恍惚。她心中越發的不安。還有絲絲的歉疚,鼓足了勇氣,她低聲道:“皇上既掛念娘娘,為何不去看看她?”

她從不是個多嘴的人,此刻卻忍不住說了這話。實在是,那位素來清冷自持地皇後娘娘今日的表現太過詭異。她的一言一行,竟像是在交代後事一般。

蕭離看了季晗一眼。她地眼神微微閃爍。他一眼便能看出她所言不盡不實。她不敢也不願扯進來。肯說了後麵地一句。已算是違背了她地初衷了。

“去罷!”他淡淡道。不意外地看到眼前地少女行了告退禮後。悄無聲息地快步離開。

看她。其實並不能改變什麼。她一向是執拗的。所有地真相。

該知道地不該知道地。如今她都已知道了。如今。放在麵前地。隻有兩條路。一條是逼著她吃藥。隻是……她是絕不會肯;另一條。便是裝作什麼也不曾發生。冒著她可能懷孕地危險繼續與她在一起。直至,她真地懷孕。然後……永遠地決裂……

她是個看似平和其實激烈地人。他難以揣度。若真是到了那一步。她會如何應對。

他在心底長歎了一聲。忍不住向南看了一眼:嶽離涵。你若是朕。又會如何做呢……

榮瑜在身邊輕輕地叫了一聲:“皇上……”

他回過神來,有些眷戀的看了一眼鳳儀宮方向:“去春暉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