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的劍像太陽。
年輕人的劍快得隻剩下光芒。
但年輕人的劍還是太年輕。
所以他的劍停在了姑娘的耳畔,雨水連成細線從劍尖滑落,有些許落在了姑娘濕透的玉肩上。
決定了出劍,就不要猶豫。如果還在猶豫,就不要決定出劍。
師傅是這麼告訴他的,但他現在還是在猶豫中出了劍。
用逍遙子的劍,出自己的劍。令人窒息的速度,卻沒有任何威脅。
姑娘不是第一次看見這道光芒,但這一次,她清冽的雙眼依然露出罕見的驚歎。
姑娘歎道:“好快的一劍。”
年輕人不語。
姑娘道:“但這一劍不好。”
年輕人道:“一點都不好。”
姑娘道:“它削斷了我幾根頭發。”
年輕人道:“哦。”
熊淍緩緩收回刺出去的劍,反握在手。
夏芸姑娘看著收回劍的熊淍,忽然往前走了幾步,默默地來到熊淍的麵前,站得很近。
熊淍微低著頭,和夏芸對視。
雨還在下,一直下。
濕透的衣服貼在身上的感覺,真的不好,很難受。
對於現在的熊淍來說,尤其難受。
亭子確實不遠,他們沒走多久就到了。
但是,與其說是亭子,不如說是又殘又舊的廢墟。亭子的模樣隻能隱約認出一半,其他都是倒塌下來的石頭,堆疊著撐起剩餘的可遮擋風雨的角落。
不過相比起周圍在雨中發出嘩啦聲響的樹,這半個亭子確實讓人覺得安穩多了。
熊淍和夏芸現在就站在了裏麵。
“把衣服擰幹穿上吧。”夏芸這麼說著,把披著的上衣遞回給熊淍。
熊淍也不多說什麼,放好劍,雙手用力把上衣一擰,稀裏嘩啦的水像是下起了小雨。
擰幹水後,熊淍便把衣服重新穿戴起來。
也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聲響。
熊淍一怔,問道:“你在幹什麼?”
“脫衣服。”
夏芸姑娘的聲音很好聽,但話裏的內容卻讓熊淍忍不住喘了口氣。
熊淍沉默了一會,問道:“為什麼脫衣服?”
一隻芊芊玉手拿著衣服從身後遞了過來,熊淍低頭看著,突然覺得自己是犯傻了。
一言不發地接過衣服,用力擰,熊淍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有點撩人心弦。
熊淍把擰幹的衣服往後一遞,道:“好了。”
等了一小會,身後的姑娘卻是不接,這讓熊淍有點奇怪。而更奇怪的是,身後又響起了一小陣稀裏嘩啦擰衣服的水聲。
“夏芸?”
“嗯,不要問。”
熊淍有種口幹舌燥的感覺,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想看嗎?”夏芸姑娘的聲音卻是在這個時候又輕柔地響起。
年輕人哆嗦了下,隨即深吸一口氣,沒有轉身,也沒有轉頭,隻是遞向後方的衣服又再抬了抬,示意她拿。
衣服被接了過去,然後是一陣輕微穿戴的聲音。
“謝謝。”
穿戴完畢的姑娘走上前,和年輕人並肩站著,看著眼前嘩啦啦的大雨。
熊淍偏過頭,望著夏芸。
夏芸的薄紗依然戴著,隻是有些濕。她的麵貌依然沒能看到,隻能通過那雙望過來的剪水清眸去猜想她的美,也許是因為有些羞澀的緣故,此時的她,臉色要比之前的紅潤。
熊淍突然發現原來夏芸也正在看著自己,這讓他有點心虛地把頭轉了回去。
“你準備去哪裏?”
夏芸姑娘輕聲問著,還是最開始的問題。
她沒有再提熊淍的過去,這讓熊淍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熊淍現在並不想知道太多可能的過去,這會讓他恐慌。也許,夏芸也是因為察覺了這點,所以才選擇了最初的問題。
但是,該麵對的總有一天還是要麵對。
熊淍知道,夏芸姑娘也知道。
熊淍怔怔地看著大雨,看著密林,道:“我還沒想過。”
師傅逍遙子死了,太突然,連想讓他去殺的人是誰都沒有說,更別提原本想帶他去見的人。
臨死前,師傅是可以告訴他的,但,沒有。
是因為師傅不想讓他去?還是因為什麼?
熊淍不知道,也不知道接下來要去哪裏。
“嗯。”夏芸姑娘的聲音還是輕輕柔柔的,很好聽。
夏芸姑娘沒再問,熊淍也沒再說什麼。
大雨下,半個亭子,靜靜站著的一男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