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兒臣不適合做這個太子,應該做太子的是三哥。”
七皇子想著皇貴妃娘娘好歹也是三哥的養母,算是自己人,和她說這些應無大礙,於是便將心裏話悉數道出了。
“哪有什麼合不合適、應不應該,既然你父皇已經下旨了,於私,你是他的兒子;於公,你是他的臣民。無論怎樣,你都不該違背你父皇的旨意的。”
或許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些過於重了,頓了頓後,蘇貴妃又補充道,“況且,今年過來發生了多少煩心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父皇身子不好,就莫要氣他了。”
“可是——”七皇子再次張口,他實在是不想做這個太子啊!
“想通了便回去吧!”蘇貴妃也知道多說無益,接過手下人回宮拿過來的備給三皇子穿的狐裘披在他身上,轉身就進了養心殿。
“皇貴妃娘娘——”
這次任七皇子怎麼喊,那一身華福的端莊女子再沒停下來,徑直往裏麵去了。
不是她不肯幫,她若是幫了他,才是害了他!
蘇貴妃同往常一樣沉默的走進養心殿,高昂著頭顱,由明月姑姑推了門扇,自提著裙角,跨入大殿的門檻。
今日的奏折倒是與往日不同些,多數是彈劾表達七皇子殿下不適合太子之位的。蘇貴妃是個明事理的人,對這些折子,都采取了冷處理的方式,往右邊一丟,不一小會就攢出了高高一摞。
一個時辰功夫,折子已經批的差不多了,細細看去,左右對比鮮明,連一向鮮有表情的蘇貴妃也忍不住嘴角往下拉了拉。
皇上老了,他再也鎮不住這些如日中天的臣子,隻能看著他們在底下不停的翻騰。
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皇上是老了,但他年輕時也是一條巨龍,如今二十年歲月已過,巨龍遍體鱗傷,不複當年英姿,可它若要翻身,又豈是凡間那些蝦兵蟹將可以抗拒的了的?
新的越過龍門的錦鯉還未出現,哪怕是有人試圖將它強行送過龍門,也不行。
三皇子要真與七皇子關係鐵似傳說中的那般,那麼,這些是非,都不會出現。
隻是在權利麵前,每個有欲望的人都會被蒙蔽雙眼,迷失自己,迷失那顆心,誰也信不得。
“華兒——”秦淮遙看到了他的走神,他緩緩開口,有些蒼老的聲音中滿是疲倦,“這些日子辛苦你了,等軒逸正式拿了冊寶,就不用你來勞心了。”
“皇上可是想好了?”猶豫再三,蘇貴妃還是決定問上一問。
秦淮遙倒是因著眼前人的問話而愣了下,記憶中她一向清冷,鮮少發表意見,今兒倒是出了奇。
可即便如此,他決定的事,也不能被改變。
“你可是要替軒灝說些中聽的話?畢竟你也是他的母妃。”
蘇貴妃搖了搖頭,那張雕刻歲月痕跡的臉自然大方,“臣妾沒必要為著何人說話的,臣妾隻想知道,皇上你可想好了?”
秦淮遙的幹瘦的手指在椅子上不斷摩擦,她倒是永遠一副謫仙兒的模樣,不問世事。
卻是答非所問。
“軒灝心機沉,出事是件件恰當,但這般的人,不適合做君主。”
“所以皇上選了軒逸?”蘇貴妃說著話,頭上的金步搖隨著顫了顫。
“一片赤子之心的人,如何當得了帝王?”
“華兒你冰雪聰明,為世間罕見,可這話,你卻是說錯了。”
秦淮遙抬頭望向殿中那人身後的錦繡山河圖,那是七夕那日大祭司白洛姬以一舞獻上的,他十分珍藏,叫人裱了掛在養心殿中。
他想起月光下的雪白,像月光一片、雪花一朵、梅花一瓣。
“隻有一片赤子之心的人,才懂得該如何處理這世間的千萬般事。這河山已動蕩的久了,它需要一個宅心仁厚的君主為它休養生息,讓它國泰民安,而不是一個隻知舞弄權術、阿諛我詐的君王。”
“可皇上可曾想過——”蘇貴妃拖著長長的裙擺自書案前走過來,“皇上此舉,對軒逸、軒灝兄弟二人會造成多大的傷害嗎?”
皇位,到底對多少人有致命的吸引力,出身皇室的蘇貴妃比誰都清楚。為了那冰冷嵌滿寶石的明黃座椅,父子成仇、兄弟反目,互相殘殺,皇上這麼做,無疑對於兩兄弟的感情來說是致命的傷害!
“朕就是不放心軒灝才這麼做的。”秦淮遙的眼睛對上一步步向他走來,言語間頗帶質問的蘇灼華,“軒灝非心地善良之輩,如果他連這點事都不能讓著軒逸,你覺得,在繼位之後,他會放過軒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