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眼見過了一兩時辰,梧桐樹不遠處跪著的,依舊是那抹瘦小的身影。
日出已三杆,火紅的驕陽掛在梢頭,多多少少有絲熱意,那少年將身上的狐裘取下疊整齊放在一旁,倔強的目光從未自正前方挪開過。
賢妃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正是養心殿大門。
這孩子!她歎了口氣,急急邁著蓮步上前去。
“軒逸——”
“母妃?”少年揚起通紅的臉龐,跪了這些時日,他竟有些頭暈目眩,覺得腦袋沉的要緊,周身燥熱,看著眼前的人,勉強瞧出個重影下的輪廓。
“您也是來勸兒臣走的嗎?”七皇子努力用自己糊成一團糨子的大腦思考著,母妃她,也不會幫三哥是嗎?
賢妃怎的聽不出他話語中的失落?可她又能如何?軒逸已在這大殿外跪了一夜加半天,裏麵的人還是不聞不問,皇上這是鐵了心要辦事啊!
見她不說話,七皇子臉上的失望愈濃,夾雜著絲絲嘲諷。
平日都是與三哥無比親近的人,真到了出事的時候,竟然沒有一個人肯拉他一把,為他努力一次。
“那母妃,請回吧!”
母子連心,七皇子心中的苦楚她又怎能不明白?這孩子,是真心實意為這他三哥好的。身為兩個孩子的生母,她本是不願看到這般局麵,令兩個孩子左右為難,可那人的決定,又是誰能改變得了的?
改變不了旨意,可心意,還是能變的。
“軒逸,你先起來,隨母妃去母妃那坐坐,母妃有話和你說。”
賢妃娘娘彎下腰,親自要將他扶起。
“兒臣不起!”少年的唇緊緊抿在一起,倔強的如同一頭小毛驢,全天下的人都不肯幫三哥,要是他也放棄了,三哥該會有多難過?
“聽話!”賢妃去扶他的兩隻胳膊,“母妃有法子。”
賢妃的話無疑像一根救命稻草,給予溺水的人無限希望。本已近心如死灰的七皇子聞言雙目放光,抬起頭來,看著近在咫尺的端莊女子,“此話當真?”
“當真,隻要你先同母妃回去。”
得到賢妃肯定回答的七皇子卻陷入了一個怪圈,他總覺得,母妃是行緩兵之計的法子,騙他先起來,然後他就沒法子了。
“不,兒臣不起來。”七皇子腦子迷迷瞪瞪的,竟像個孩子般,“母妃先講了,兒臣覺得可行才起來。”
“你這孩子,可是不相信母妃?”賢妃啞然失笑,軒逸這是怎麼了?明明平日裏是那麼聽話的個孩子,今日裏怎麼這般倔強,連自己說的話都不相信?
七皇子聽了她的話,將頭別過去,依舊盯著那扇禁閉的大門,腰杆努力挺得筆直,一字一頓,“兒臣不是不信母妃,是不敢信。”
“你——”賢妃語結,氣的差點沒背過氣去,但還是耐著脾氣勸道,“那母妃將你三哥也叫來一同說可好?”
“來人,拿著本宮的牌子,去外麵請三皇子進來。”
七皇子背著身子聽到身後的人一番話,心下暗自思量著。
母妃連三哥都要請過來了,應不是假的,便順著賢妃娘娘遞過來的手搭著袖子扶著起來了。
賢妃娘娘見兒子終於肯起來了,高興的帶著他就往自己宮中去了。
樸素的大殿中,賢妃拉著七皇子跨過門檻,就著裏麵的凳子坐下便說著話了。
“軒逸,你說你,怎麼就這麼倔呢!”賢妃拉著七皇子手,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淌。
這一路上過來,握著他手的她怎麼能不發覺他的不對勁?他的手燙的如同一個火爐,想必是因為在外麵跪了一夜惹了風寒。
將手掌貼與他額頭,滾燙的溫度正如她所想那般,“快去給七皇子叫個太醫瞧瞧!”
底下的人領了命離開,偌大的宮殿中,在賢妃刻意的規避下隻剩下母子二人。
看著眼前眼淚流不停的母妃,七皇子內心一陣愧疚,他可真是個不孝子,時常讓母妃操心!
可三哥,他也不能不管不顧啊!
於是乎,等他再開口時,依舊是那個話題,“母妃您莫擔心,兒臣不礙事的。隻是三哥那邊,不知母妃有什麼法子?”
談及正事,賢妃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眼淚,拿帕子細細擦著眼角的淚水,“你先應下來。”
“什麼?”七皇子聞言就從凳子上彈開來,母妃她,果真是在騙自己?
“你這孩子,急什麼急,母妃話還沒說完呢!”賢妃擦淨了眼淚,伸手去拉他,“母妃的意思是讓你先應下來,等你父皇百年之後,再由你將皇位傳給你兄長,如何?”
七皇子聽了,覺得也還可行,“就不知三哥那邊——”
這是唯一一個能不忤逆父皇而能讓三哥登基的法子,他倒是無所謂,隻是怕委屈了三哥。
“結果都一樣,他還是下任皇帝,有什麼不願意的?待會等他來了母妃就告訴他。”賢妃娘娘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盡管放寬心。
說話間太醫也到了,賢妃娘娘微微讓開,叫太醫給自己的兒子切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