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來拿，順便看看這裏的動靜。”
\t喬子琴明白了，這女人真是聰明，明天來的時候看到我不在，她一定會給自己洗白，說好心好意給病人送飯，居然招呼都不打就跑掉了，這樣她就把自己撇開得遠遠的。
\t“我走了，祝你一路平安。”女人貼著她的耳邊說，然後打開病房的門走出去，邊走邊抱怨著，“好心送飯來，吃飯這麼慢，我可等不起，記得飯後吃藥，明天上午我來拿飯盒子哦……”
\t既能聽見了，還有出門換的衣服，還有出病室的路線，還有專車送出去，還有暫時落腳的地方……她真是白衣天使啊！
\t她心定了，頭也不昏了，肚子也餓了，一口氣把飯吃完，一手提著花布包，一手提著飯盒子，走出病房門上廁所。
\t一看門邊，居然換了一個看守，年紀大了幾歲，不像白天那個精幹，像是在漫不經心地打瞌睡一樣，看著她出門往外走，既不站起來也不過問，隻是等她回病房的時候，抬起頭來看看。
\t韓梅醫生給她安排得天衣無縫，她照章辦事。幾個護士交接之後，她立即把護士裝套自己的短旗袍外麵，戴上帽子與口罩，把被子卷成一個筒，兩隻枕頭排成長條形，塞進去，像有人睡覺的樣子。
\t隻是，藍印花布的口袋不好提在手上，好在那護士裝本來就肥大了些，她將布包放進懷裏，腰帶紮上，雖略顯臃腫，外人也看不出來。
\t趁幾個護士交接進了另一個病房，出了病房，關上病房門。門旁邊坐的人，隻看見一個白色的影子，也當她是護士，但盯著她的耳朵瞅了一眼，讓她心裏一驚。
\t幸虧他的眼神有些朦朧，昏昏欲睡的樣子，她趕緊加快腳步走了。
\t聽到後麵有紛遝的腳步聲，曉得幾個護士出了房間，怕被她們喝住，身子一閃，進了護士站。等腳步聲消失，得知又到另一個房間去了，趕緊出來下了樓梯。
\t順著口袋裏路線的指引，找到了送職工回家的醫院車子，眼看就要發車了，她把門拍開，一頭鑽進去，還沒看清車裏人，就有人問：“怎麼工作服還沒脫下來？”
\t她還沒想起來怎麼回答，跟著就有熟悉的女人聲音響起：“哦，我們科的小胡，受了風寒，怕凍著了，肚子疼是不是？”
\t包還夾在衣服裏麵，她胡亂點頭，趁機抱住胸腹。
\t車開了，還能感受得到那女人目光投來的暖意，不知道接待她的那個護士熱度如何？
\t“小胡，還迷糊著？你該下了，回家喝點薑湯，明天記得把衣服帶去哦。”
\t喬子琴趕緊抱著腹部下了車。
\t車子停在一個大院子門口，敲了一陣鐵門，傳達時才亮起燈光。一個老頭子一邊揉眼睛，一邊打開門，還問了一句：“這個時候才下班？”
\t嗯的一聲從口罩裏麵發出來，含糊不清。裏麵黑燈瞎火的，但是老頭打開了過道的燈，隨著鐵門的關閉，燈光也暗淡了。宿舍區裏黑鬱鬱的，無數棟樓像碉堡林立，根本看不清門牌號碼。
\t在裏麵轉悠了一陣，看見西北角一棟樓的下麵亮著燈光，依然看不清樓號，但是數過去，好像是第三個門洞，側麵的窗戶上，粉紅的窗簾透出燈光，敲了敲窗，跟著門打開，伸出一雙手，把她拉了進去。
\t一個胖乎乎的姑娘望著她笑：“你是喬大姐吧！”
\t“你是小胡？給你找麻煩了，這麼晚還給我等門。”
\t“沒事兒，我妹妹還沒回來呢！”主人熱情洋溢地給她倒茶端凳子，還問，“你現在睡覺嗎？”
\t“與你一起等你妹妹吧！”
\t喬子琴坐下來打量著這個房間，隻有一張雙人床，但是書架書桌都堆滿了書，除了一般女孩的雅潔之外，還有一股書香味兒。
\t於是隨便問道，一個女孩子家這麼晚沒回來，談朋友了？
\t“沒有沒有，”小胡神秘地伸出指頭，“妹妹在武漢大學讀書，學生搞救亡運動，一批學生從外地來武漢，學生集會，成立抗日學聯，她要布置會場。”
\t“外麵不是宵禁嗎？怎麼回來呀？”喬子琴擔心了。
\t“沒事，不走大街，宿舍區後門和校園是相通的。”她依然這麼說，“你還是個病人，早點睡吧！”
\t這是一個愛國的家庭，喬子琴心安了，想到明天小胡還要上班，把衣服脫下來，和帽子折疊好，托她明天帶到醫院去。
\t小胡說，衣帽本來就是她的，收起來，放進明天上班要提的包裏。
\t就在這時，門拍響了，她去開門，進來一個比她小一圈的姑娘，也胖乎乎的，一雙月牙兒般的眼睛笑眯眯的，盯著她說：“姐姐從哪裏搞回來一個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