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樣的社會基礎,他安定了很多。見麵得知果然他們是清袍哥,知道我的身份卻沒有張揚,看來有門兒,但也不能掉以輕心。
\t靈堂前麵,下午已經做過道場了,晚上又是和尚念經,吊唁的人、守靈的人換了一撥又一撥,鍾雷鳴始終不願意離開,他說他要盡孝子的責任,何況還有舅舅陪著他。
\t山城的下半夜,已經有些涼意,老鐵去拿出自己包袱裏的大氅披在他的身上。
\t在咿咿呀呀的唱經聲中,少年坐著打瞌睡,老鐵就將他擁在懷裏……
\t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到下半夜,陪坐守靈的幾個親戚都熬不住了,念經的和尚也到後麵飯廳裏去宵夜。家人喊他們兩個進去,老鐵說不餓,依然坐著不動。
\t最後,靈前就剩下他們兩人,長明燈也有些倦意,忽閃忽閃的,灑出昏昏暗暗的光。
\t鍾雷鳴被老鐵推醒,立即站起來,把大氅遞給老鐵,自己走到前麵看看,再到後麵看看,搖搖頭。老鐵已經打開了他帶來的那個木匣子,火速取出油紙包裹的電台塞在腋下,大氅裹起來了。
\t鍾雷鳴大聲喊肚子疼,要上廁所。
\t老鐵聲音也很響:“我陪你去。”
\t兩人虛張聲勢地跑出去,悄悄到了後院,灰色的高牆在幽靜的月光鍾投下濃鬱的黑影,想是累了一天,人們都睡了,鬼影子也沒有一個。
\t鍾雷鳴悄聲帶他走到後門口,老鐵輕聲問他要出去嗎?說外麵有特務。
\t小家夥說不是的,門檻下麵是涵道,有個空洞。過去不上學,在外麵抓了黃鱔泥鰍蟋蟀這些玩意兒,家裏人不讓帶進來,就在後門口悄悄塞到門檻底下,在外麵能拿到,裏麵也能拿到,方便得很。
\t這小子,真有捉鬼賣錢的聰明,人們過門檻的時候,腳都往前跨,沒有誰能踩到門檻底下的那一塊。兩人蹲下來,少年伸手搬動一塊薄石板,正好放得下電台那個油紙包。
\t放進去後,就著天井裏的月色,蓋上石板放平了,踩踩沒有一點聲響,四周隻有秋蟲鳴叫,除此以外,別無其它動靜。
\t兩人再在到廁所裏去方便了一下,出來了以後,還是到飯廳裏麵去吃宵夜了,是荷包蛋衝的炒米糖開水。
\t鍾雷鳴裝得像沒事兒一樣,嘴裏還嚷嚷著:“上了一趟廁所,肚子就空了,還是要吃點東西的。”
\t這小家夥,將來當演員真不錯。兩個人守靈支撐到天亮,才各自回去睡覺。
\t老鐵有些放心了,一覺睡到午後,似乎房間裏多了什麼?睜開眼睛,暗暗吃驚,沙發上坐著一個人,定定地看著他,不是別人,正是二爺。
\t他強壓住內心的驚恐,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坐起來:“哎呀,是二爺,您等久了?有事吩咐就是了,怎麼也不叫我一聲,耽誤了您的時間。”
\t鍾二爺淡淡一笑:“我也才來沒得哈哈,逗是怕吵醒你的瞌睡。”
\t擔心昨晚東窗事發,難道被他發現了什麼?
\t老鐵下床穿鞋披衣,問他有何貴幹:“重慶是鍾家的地盤,在下客居貴地,自然到您的住處聽訓,怎敢勞您的大駕屈就?有事我這就去。”
\t“這幾天家裏人多慘了,到處都有人找我,在你這個氹,沒得哪個曉得,逗在這個氹說。”鍾老二點點頭,讓他也坐到身邊沙發上來,“您是客人,何況將我侄兒送回來,也就是我們鍾家的恩人……”
\t老鐵有幾分忐忑,走過去坐到沙發上,接過他給的一支香煙:“二爺日理萬機,難得有空,在我這裏歇歇也好,有事請說。”
\t二爺前麵說得非常客氣,突然話鋒一轉,來勢不善了:“兄弟你貴姓?”
\t自從進了鍾家的門——不,自從見了麵,就沒人問過他。似乎不須問這個問題的,因為既然是鍾雷鳴的堂舅舅,當然與他母親一個姓了,再問他的姓,就是說,正像是鍾雷鳴告訴他的,鍾家人已經明白,自己不是鍾家的親戚。
\t幸虧鍾雷鳴提前報信,他毫不猶豫地說:“免貴姓丁。”
\t“我弟媳婦娘家在安徽是有個堂兄弟,但我弟媳婦不姓丁啊。”二爺是個明白人。
\t“實不相瞞,我不是鍾雷鳴的堂舅舅,我隻是鍾團長的警衛員,我叫丁大銅,我們兄弟三個,老大就大金,老二叫大銀,我老三就叫大銅了……”他裝得很憨厚的樣子,介紹他的哥哥。
\t二爺耐心地聽完,又問他是哪裏人?他說是安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