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到跟前的男人低低一聲呼叫，她被驚醒，覺得被什麼撞擊了。
\t低頭一看，麵對著一個玻璃“炮口”——對方手裏的酒杯向她傾斜，杯中的紅酒全倒在自己身上，雪白的法蘭絨大衣下擺一片洇染的淺紅，像是很淡很淡的血水。
\t她禁不住要尖叫，卻被悅耳的男低音壓抑住了：“小姐，對不起，真對不起——”
\t這才發現，對方是個瘦瘦高高的男子，蒼白的臉上一副玳瑁色的眼鏡，藏青色的西裝，粉藍的領帶，拿著酒杯倉皇失措，連連向她鞠躬。
\t莫莉有心想發脾氣，可是抬頭一看，那邊樓澋子已經扭頭而去，來不及責怪這個人，隻恨恨地跺了一下腳，繞開一幹人，到了樓澋剛才站立的地方，人影也沒有了。
\t他怎麼這樣絕情？大庭廣眾之下也不給我一點麵子？連敷衍一下都做不到，難道我這麼惹他討厭嗎？莫莉頓時心灰意冷，恨不得當場嚎啕大哭。見麵不相識，反而汙染了自己的一件好衣服，這份委屈到哪裏去說？
\t找那個家夥去！出了宴會廳，也沒看見人影，她又回到會場走了一圈，不僅沒看到樓澋，連撞她一身紅酒的男子也不見了。氣得要命，卻又無處發泄，實在忍不住了，跑回車子上，一個勁兒衝著司機喊：“回去回去——”
\t司機小心翼翼地說：“莫院長還沒有出來啊。”
\t“管他幹嘛？”莫莉蠻不講理地說，“就是他帶來的晦氣——”
\t司機不怕院長，就怕這位大小姐，隻有開車送她回去。
\t母親見出去兩個回來一個，女兒氣鼓鼓的，眼睛紅腫腫的，徑直上樓去了，知道不好，才悄悄叫司機再跑一趟去接院長回來。
\t一夜無眠。翌日，日上三竿了，兩個女人都不想起來。
\t莫家卻來了一個不速之客，傭人接過名片，先送太太看。米灰色鑲金邊的精致名片上，寫著“巴蜀貿易公司總經理向漢文”，莫太太沒聽說有這麼個人呀，心情也不好，以為推銷醫療設備的，揮揮手說：“談生意的事找院長，我不管。”
\t傭人說，那位先生說是來找小姐的。
\t“找小姐？”莫夫人立即坐起，問是個什麼男人？
\t“年紀輕輕的，體體麵麵的。”
\t聽說找女兒的，她突然來了興趣，披衣下床，走到窗前，輕輕撩開窗簾向下望去。那人還站在門口等候，藏青色的大衣，黑皮的手套，一手提一隻小皮箱，一手拿著黑色的寬邊禮帽，十分恭敬地等在門口。
\t呀，這才是個美男子呢！模樣極其周正，五官搭配得恰到好處，皮膚白皙，修長挺拔，儒雅斯文，閱人無數的莫夫人從來沒見過這人，女兒什麼時候認識他的？
\t莫太太輕手輕腳退出來，到女兒房間，問她是否認識一個叫向漢文的人。聽母親說是一個英俊的青年男人，女兒這才睜開朦朧睡眼，又茫然地搖搖頭。
\t母親撩開窗簾叫她起來看，輕聲說：“又有錢又英俊，這不正是你要找的男人嗎？”
\t“你怎麼知道人家是找我來談戀愛的？”莫莉覺得好笑，但是到窗口隔著玻璃一看，這的確是可以與樓澋媲美的人，但從來沒見過這個人呀！
\t接過名片一看，“巴蜀貿易公司”，聽起來名聲很大耶。而且，而且什麼？
\t半晌午的陽光給那個男人罩上了一層金輝，他手上有什麼東西閃了一下，光焰奪目。啊，是鑽石戒指，好大，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那戒指，戴在左手的食指上，表示的意思太明顯不過了——就是沒有結婚而且想結婚的男人。
\t老天垂憐，真送個未婚夫來了？
\t天曉得他找我幹什麼？莫莉啐了一口，但不敢怠慢，一邊讓母親下樓去，讓傭人叫他進來，一邊穿衣梳洗。
\t待她一步三搖地下了樓，那個男子已經站在大廳裏了，將禮帽扣在胸前，一個九十度的鞠躬，然後是悅耳的京腔：“莫莉小姐，昨天多有得罪，今天在下親自登門來道歉了。”
\t莫莉這才想起來：這是潑我一身酒的男人啊，淤塞在胸內的火氣爆發了，不僅僅是汙染了一件衣服的問題，讓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人現眼，放跑了樓澋，都是這家夥帶來的黴運。
\t也不管對方長得如何了，也不管自己斯文掃地了，她伸出食指，譴責對方：“你這人怎麼一點修養也沒有？山城最具規模的宴會，是你隨便撞人的地方嗎？闖禍之後，爬起來就跑掉了，你的道德何在？”
\t對方不敢抬頭，低著腦袋，恭順地說：“莫小姐，不要判我肇事逃逸罪，當即我就向您道歉的，您卻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