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便是八月十三了,眼見著中秋將至,宮裏各處缺冷冷清清的,加上深秋枯葉橫飛四處,竟是說不出的淒涼。許是因為昨天白天的不安和忙碌,昨晚探春竟睡得很沉,張開眼睛時天已經大亮,半邊床是空空的。“湖珠。”探春揉著太陽穴,緩緩的坐起來,湖珠走過來,慢慢掀開珍珠簾帳,又將粉色的圍帳掛起來,“是,王妃。”說罷便喚來一眾丫鬟侍奉探春洗漱,“給我揉揉,昨日雖然睡的極好,這會兒竟不知為何頭痛不已,等下還要去紅珠殿看陛下,你去讓人點上一柱檀香吧,我如今倒奇了,尤其喜歡這個味道,許能緩一緩。”探春臉色雖顯得紅潤,但卻極不精神,湖珠也一臉憂色,便打發一旁的海珠去取香,“王妃,如今有孕,隻怕還是少用些香的好。”“那等下用了膳叫王禦醫來請一下脈吧,也好安心。”“好的王妃。”
海珠出了碧海宮的大殿門便遇上了紅珠殿的琪兒,她們素來交往不多,以往來碧海宮的都是秋雲,海珠便有些驚奇,看見她還拿了個精致的盒子,忙行禮,“琪兒姐姐好,您怎麼來碧海宮了?是有何事?”琪兒也緩緩回禮:“海珠妹妹,是大喜事啊,今日一早陛下醒了,殿下著我前來告知王妃一聲,因紅珠殿裏事多,我就不與你多言了,先去稟報了。”“太好了,真是上天保佑,姐姐快請進,王妃在梳妝。”海珠緩緩走到一旁,琪兒便進了殿。
殿裏,探春聽了琪兒的稟報也格外欣喜,心裏這塊大石頭總算落下了,一時間也忘了頭痛。琪兒也忙呈上帶來的那隻黃梨木盒子,“王妃,這是前些日子殿下著王禦醫讓送給您的補品阿膠,給您安胎用的,隻是殿下一病,諸事忙碌便耽擱了這個安排,今日買辦才送來,王禦醫一收到便讓奴婢趕緊送來了,這會兒禦醫還在忙著給殿下備藥,等下便來宮裏請脈了。”琪兒恭敬呈上,探春示意湖珠接收,“代我多謝王禦醫了,片刻我便去探望陛下。”“是,如此奴婢便告退了。”說罷琪兒便離開了。
“湖珠,如此陛下能醒過來真是太好了,老天保佑。現下各宮各處該是都得到了消息,我們也得快些過去才是。”探春歡喜的不禁落下淚來,“看把您歡喜的都流淚了,想著安胎藥這會兒也放溫了,奴婢這便侍奉您用早了,棗糕和稀粥也備好了,正好解苦。”湖珠一應事物準備的極為妥帖,叫探春極為安心,“有你在,我很安心。”說罷拿絲帕拭了拭淚,“對了,那阿膠該是對身子很補的好東西,今日你差海珠去禦醫院問清楚做法,看看該如何進補。”“王妃放心。”
再說這邊海珠去了偏殿庫房,取了檀香盒子,不想卻又看到琪兒在門口站著,甚為驚奇,“琪兒姐姐,方才才見到姐姐,怎麼這會兒在這裏?”琪兒盈盈一笑,徑自走了過來,“海珠妹妹,也無別的甚事,就是近來我這裏聽到一些事情,都說有關妹妹,不知道妹妹這會兒是否方便?實在是有些事情想找妹妹問一問。”雖說琪兒臉上掛著笑,可清秀的麵龐卻沒有溫意,眼角明明有弧線卻似冷光打到心口,“姐,姐姐,這是從何說起呢?”海珠心裏不安,她隱隱約約覺得自己的事情似乎被琪兒抓住了把柄,“姐姐,請進吧。”海珠強撐著,盡量控製住慌亂的神態,但朝陽初起,入殿的光線打到海珠俊俏的麵龐上,眉心的陰影還是讓她此刻的心境暴露無遺,她轉過身,緩緩把庫房門打開,示意琪兒進去敘話。
這邊含煙殿裏探春不多時便準備停當了,準備去紅珠殿,臨近中秋佳節,正是丹桂飄香的時節,可天氣也一天冷似一天了,今日湖珠備下了暖轎,探春穿了一件水藍色披風,坐在轎子裏閉目養神,手卻是不住的摩挲著佩玉。快到紅珠殿外時,卻聽到有人叫她似的,“春姐姐!”探春緩緩張開眼睛,吩咐湖珠停轎,湖珠道:“王妃,是璧婉郡主,還有璧城郡王和定海府的芸衝公子。”“原來是她來了。”歐陽璧婉的名字一下子驚醒了探春的神經,自那次雲洲提了女王要他迎娶歐陽璧婉的事情之後,探春便沒有再見過她,倒是歐陽璧城入宮幾次,說是代平海君送禮,可歐陽璧城總像是故意躲著探春,每次都不見麵,探春一直覺得歐陽璧城骨子裏並不是冰冷而不可親近的,但總歸是有納璧婉的事情橫在那裏,一想起就會心裏陣陣抽痛。有孕之後,也許是顧著肚子,此事便沒人再提過,連女王在病前也未曾流露過半分意思,若不是今日璧婉入宮,探春幾乎都快忘了這件事。“王妃,王妃,是不是要下轎?”探春一時凝神,“扶我下來吧,這就要到了,也好走幾步。”正下轎的功夫,三人便走到了轎前,“給王妃請安。”隻見眼前三人齊齊向探春行禮,“不必多禮,快起來吧,我們一同進去看看陛下。”探春沒有與他們三人多言,便徑自先行了,璧城兄妹和吳運都愣了一下,隻是跟在後麵,吳運悄悄耳語道:“璧城哥哥,除了迎親那日,這還是頭一次在宮裏見到王妃,氣度確如天仙一般。”歐陽璧城看了一眼吳運,“這是什麼地方,別亂說話。”惹得吳運訕訕的沒有再多言,歐陽璧婉聽到了卻是無言,隻是緊緊攥了攥袖口,快走了幾步走到了璧城和芸衝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