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還有一個。”一名士兵從人群中拉出一個黃臉漢子,三兩個士兵粗暴地將黃臉漢子的手扯出來放在李成棟麵前,“大人你看。”
李成棟彎下腰,拿著漢子的手仔細看著,隻見大拇指上有一層白色的厚繭。這不是莊稼把式的手,大拇指上的厚繭隻能是拉弓弦所致。李成棟陰沉著臉看看此人,又看看在旁邊被縛的十個人。冷冷道:“還有誰?”
那黃臉漢子眼中有點怯意,不知道李成棟到底想幹什麼,語氣有點結巴,“還,還有三個。”
李成棟指指人群,“去,把他們找出來。”這是一夥近百人的隊伍,男女老幼都有,衣衫襤褸,麵黃肌瘦一看就是逃荒的災民。
黃臉漢子帶著李成棟來到人群中,手指無力地點了幾下,幾名士兵就如惡狼般衝入人群將他指到的漢子拖了出來。
一名黑臉漢子在人群中喊著:“你個黑球,這算啥意思,砍頭不過碗大的疤,還要羞辱灑家不成。”奮力掙脫士兵的手臂,大步流星走出人群。這漢子五大三粗,徑直朝李成棟奔過來,嘴裏罵罵咧咧,“你個挨刀的,試試我老黑的拳頭。”
士兵隊伍中閃出一人,神高神大跟那黑大漢有得一比,正是列兵王老實,隻見他橫亙在黑大漢與李成棟之間。黑大漢二話不說揮拳就打,王老實不躲不避,“蓬”地一聲,拳頭打在他胸前。王老實身子隻是晃了晃,隻聽他大吼一聲,揮拳朝黑大漢前胸砸去,又是一聲巨響,黑大漢身子也晃了晃,同時揮拳回敬,兩個鐵塔一般的人就這樣你一拳我一拳地對扁。打到五拳的時候,黑大漢終於有些撐不住了,雙腿後退兩步,拳頭已經打不出去了,王老實趁機上前一步又是一拳,黑大漢仰頭就倒。
黑大漢一屁股坐在地上喘著粗氣,臉色慘白,“要殺要剮隨便你,我趙石頭皺皺眉頭就不是好漢。”說完跟著一陣咳嗽。
那邊王老實摸了摸胸脯,念叨著:“你個驢日的貨,拳頭那麼大,老子差點撐不住。”大夥都看得出,黑臉漢撐不住是因為他身體的虛弱,這些流民肯定多日吃不飽飯了。
李成棟慢慢走到黑臉漢麵前,繞著他走了兩圈,突然對他伸出一隻手,黑臉大漢迷惑地看著李成棟,緩緩伸出手握著一躍而起。總共十四條漢子站在一旁,李成棟的眼睛在他們之中來回掃視著,有的人低下頭,有的人目光炯炯與他對視。
李成棟緩緩伸出手掌,隻見他的大拇指上也有這樣的繭子,他說道:“都看見了,這玩意我也有,所以我和你們都是一樣,曾經吃過軍糧,拉過弓。我現在問的話,你們得句句照實回答,如有一句虛言,絕不饒恕。”
十幾名逃軍有的連忙點頭,有的不動聲色,李成棟道:“你們是不是一夥的?”逃軍們一開始麵麵相覷,但隨即緩緩點頭,李成棟注意到其中幾個人肩靠肩緊緊地依靠在一起,其中就有黑大漢趙石頭。
李成棟道:“你們是哪個鎮的逃軍?”此話一出,十幾人再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說話。
李成棟嘿嘿冷笑,“怎麼,既然逃了還不敢承認嗎?”
“有啥不能認的,我們乃寧夏賀總戎手下。”趙石頭甕聲甕氣地答道。
李成棟點點頭,“賀總戎是條漢子,打仗從不含糊,隻是你們為何要跑?”
一名個子不高,年齡不大的逃軍道:“賀總戎打仗是不含糊,可他克扣軍餉,咱們半年沒發餉了,都說當兵吃糧,可當了兵也活不下去。我們跑出來就不錯了,至少沒有從賊。”
李成棟看著此人道:“哦?當了逃軍你還有理了是嗎?”
小個子逃軍雙目中充滿怒火,“這位大人,要殺要剮隨便,反正我們哥幾個一路跑出來就不怕死,隻是不想餓死那麼不明不白。”
李成棟突然哈哈大笑,“好,是條漢子,砍頭不怕就怕餓死。說說你們那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小個子有些錯愕,但隨即說道:“我們本是賀總戎手下斥候,從去年十一月開始,就沒有發餉,一直到五月,軍裏的陝北兄弟們熬不下去了,攛掇著嘩變,找總戎鬧餉,誰知道他表麵上安撫大夥,讓大夥放心,但背地裏卻在晚上將幾名領頭的兄弟抓了去。下麵的兄弟實在受不了了,衝入總戎府將領頭兄弟搶了出來,大概有八百名弟兄殺出了花馬池。我們這幾個不想造反,但活又活不下去,隻好卷鋪蓋走人。回來的路上聽說碎金正在招攬流民,就跑來碰碰運氣,誰知道唐大人調來了綏德,我們便跟著趕來了。”
“你們領頭的兄弟是誰?”李成棟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