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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場中的民國牛人

人物·真名士自風流

作者:劉繼興

魯迅曾遭遇“山寨版魯迅”

當前,山寨文化大行其道,山寨現象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早在八十二年前,大文豪魯迅先生就曾遭遇過山寨版的自己,他還專門就此登報聲明以正視聽。

那是1928年2月25日,魯迅先生意外地接到一位素不相識的女學生的來信,信中說:

樹人先生:我們自一月十日在杭州孤山別後,至今已多久沒見麵了。前在杭時,蒙先生允萍時常通信及指導,但是我在杭時,也曾有信寄曼·女士轉先生,並又有疑問請問,但是至今已二月二十一號了,也未見複,不知先生究因時間關係?抑沒有收到耶?使我很念。

臘月二十三回滬至家,至今已將一月,而在正月十五十六考上海法政大學,今已上課,但是,唉!不願寫了,如果先生收到了此信,希望先生抽空複書,至盼。

馬萍痕

一九二八年二月二十一日

這份莫名其妙的來信使魯迅十分詫異,他馬上寫了一封回信,告訴這位女士:自己已有將近十年未去過杭州了,所謂在孤山與人分別雲雲,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她見到的,一定是另一個人。

這位名叫馬萍痕的女學生接到回信後,也大感蹊蹺,她覺得有必要把事情搞清楚。1928年3月17日,她約上以前聽過魯迅課的一位朋友,一同去拜訪魯迅先生。

當麵鑼,對麵鼓,事情立馬弄清楚。與魯迅見麵後,馬萍痕才知道,當時與她在杭州孤山交談的那個自稱“魯迅”的人,並非魯迅本人,是一個假冒其名者。

與魯迅先生的交談中,馬萍痕還給他看了杭州的那個“魯迅”在蘇曼殊墓旁寫的四句詩:“我來君寂居,喚醒誰民魂?飄萍山林跡,待到它年隨公去。魯迅遊杭吊老友曼殊句。”魯迅看後,氣不打一處來。這詩不僅不通,語調也太可笑了。如此荒唐之句,實在有損自己的文名。

這個人為何要冒自己的名?他這樣做目的何在?為了弄清楚這些,魯迅先生給當時正在杭州教書的許欽文寫了一封信,請他幫助了解一下關於杭州“魯迅”的情況。當時在杭州的魯迅朋友,有許欽文和川島等人。他們也聽說“魯迅”到了杭州,甚至有人親眼見到“魯迅”在蘇曼殊墓前的題詩。許欽文接到魯迅的信後,便與川島去了孤山腳下的蘇曼殊墓,但沒有見到這首題詩,也許是時隔較久,被雨水衝刷掉了。許欽文和川島又向了解情況的學生打聽,了解到這個冒名魯迅者也姓周。有個學生說,那個“魯迅”就在離西湖不遠的鬆木場小學教書。到了鬆木場小學,他們果真見到了那個“魯迅”。這人大約三十多歲,瘦長臉,上唇如魯迅先生一樣也留著短須,身上穿一套白褲褂,腳下卻穿著一雙草鞋。

為了避免當麵揭穿的尷尬,許欽文與川島未報出自己的真實姓名,隻說是慕名前來拜訪“魯迅”先生。在交談中,“魯迅”流露出憤世嫉俗的態度,說世事如此,自己隻能隱姓埋名,到鄉下來教小學生了。此人說話時,眼睛四麵亂看,目光發直。他告訴許欽文和川島,自己寫過一部名為《彷徨》的小說,銷了8萬多冊,但是自己對這部小說並不滿意,還要另外再寫一本,等等。

許欽文和川島追問他還寫過些什麼文章,他卻說不出來,看來此人對魯迅的思想、生活及作品並不熟悉。但他為何要自稱“魯迅”,目的何在,一時還看不出來。川島當時還覺得此人神經好像有點不正常。很快,許欽文便將了解的情況寫信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魯迅。

如六耳獼猴之於孫悟空、李鬼之於李逵一樣,“山寨版魯迅”之於魯迅先生,無疑也是一個迷惑性的存在,其活動難免擾亂人們的視聽,使人真假莫辨。魯迅接到許欽文的信後,寫了一則《在上海的魯迅的啟事》,發表於1928年4月2日的《語絲》第四卷第十四期上(後來編入《三閑集》,見《魯迅全集》第三卷),該啟事先略述了此事的經過,然後以其貫有的幽默而犀利的筆調闡明了自己的立場:

“中國另有一個本姓周或不姓周,也名魯迅,我是毫沒法子的。但看他自敘,有大半和我一樣,即有些使我為難。那首詩的不大高明,不必說了,而硬替人向曼殊說‘待到它年隨公去’,也未免太專製。‘去’呢,自然總有一天要‘去’的,然而去‘隨’曼殊,卻連我自己也夢裏都沒有想到過。但這還是小事情,尤其不敢當的,倒是什麼對別人預約‘指導’之類……

我自到上海以來,雖有幾種報上說我‘要開書店’,或‘遊了杭州’。其實我是書店也沒有開,杭州也沒有去,不過仍舊躲在樓上譯一點書。因為我不會拉車,也沒有學製無煙火藥,所以隻好這樣用筆來混飯吃。因為這樣在混飯吃,於是忽被推為‘前驅’,忽被擠為‘落伍’,那還可以說是自作自受,管他娘的去。但若再有一個‘魯迅’,替我說教,代我題詩,而結果還要我一個人來擔負,那可真不能‘有閑,有閑,第三個有閑’,連譯書的工夫也要沒有了。所以這回再登一個啟事。要聲明的是:我之外,今年至少另外還有一個叫‘魯迅’的在,但那些個‘魯迅’的言動,和我也曾印過一本《彷徨》而沒有銷到八萬本的魯迅無幹。”

就在當年的7月12日,魯迅與許廣平來到杭州,逗留了4天,很興奮地遊了西湖,甚至還逛到旗下(今湖濱公園一帶)、清河坊、城站等熱鬧街市購物。他還在西泠印社買了拓本,去書店買了一些舊書。魯迅此行,自然也受到杭州各界人士的熱情接待。真魯迅在杭州公開露麵後,杭州的那個“山寨版魯迅”從此便銷聲匿跡了。

老報人們的那些絕妙標題

俗話說“看書先看皮,看報先看題”,“題好一半文”,讀者打開報紙,要看什麼,先看什麼,取決於標題。舊中國的老報人們對標題製作非常重視,有不少神來之筆,不僅幽默風趣,而且辛辣有力。

上世紀30年代,何應欽任湖南省代省長時,有一年清明節曾去嶽麓山掃墓。當時據官方要求,各報必須及時配發新聞,指令標題為《何省長昨日去嶽麓山掃其母之墓》。不料,翌日某報卻把標題改為《何省長昨日去嶽麓山掃他媽的墓》。雖然字數、題意與原標題毫無二致,且更加通俗易懂,但“他媽的”三個字卻又是一句國罵,因此,這一語雙關的妙題令當事人啼笑皆非,而廣大讀者也忍俊不禁。

也是上世紀三十年代的一天早晨,豐子愷翻開上海的“新聞報”,一篇題為《豐子愷畫畫不要臉》的文章赫然入目。他不禁大吃一驚,心想:自己素來與人無冤無仇,何以對他這樣破口大罵?因而怒不可遏。待他看完全文,卻發出了會心的微笑。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原來是有人在針對豐先生的《鄉村學校的音樂課》一畫進行評論,畫中的孩子們一個個張大了嘴巴,跟著拉二胡的先生唱歌。雖然畫麵上的人物沒有眼睛和鼻子,但讀者從他們揚著頭,張著嘴的神態中,仍能體會到這群活潑可愛的孩子正沉浸於全身心地投入唱歌而帶來的歡樂之中。劉繼興考證,亞洲第一位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印度大詩人泰戈爾曾這樣稱讚過豐子愷的這種畫法:“用寥寥幾筆,寫出人物個性。臉上沒有眼睛,我們可以看出他在看什麼;沒有耳朵,可以看出他在聽什麼,高度藝術所表現的境地,就是這樣。”

這篇題為《豐子愷畫畫不要臉》的文章說出了豐子愷畫畫的特點:人物臉部雖然沒有眼睛鼻子,卻維妙維肖。

豐老很賞識這篇品評他畫作的文章。事過三十多年,他還清楚記得文章發表的年月和作者的名字。

抗戰時期,國民黨政府陪都重慶,物價暴漲、產品偷工減料,連燒餅、油條也紛紛漲價。《新民報》編輯程大千將一條物價飛漲的新聞框了一個花邊,仿宋詞佳句“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擬了一條標題:“物價容易把人拋,薄了燒餅,瘦了油條。”見報後,讀者紛紛叫絕。

抗戰時期,日軍在大亞灣登陸,廣東省主席吳鐵城,廣州市長曾養甫,第七戰區司令長官餘漢謀均不戰而逃,廣州淪陷。香港某報憤慨地將失地事件與三人名字巧妙地嵌在標題之中,即成:

餘漢無謀 吳鐵失城 曾養離甫

此嵌名標題諷刺辛辣,使國民黨軍政要員的投降嘴臉暴露無餘。

1942年冬,中國抗日戰爭進入相持階段。《大公報》派遣年僅25歲的記者張高峰到中原地區采訪。他從重慶經西安到達洛陽,看到處處流浪的災民,鳩形鵠麵,沿街乞討,悲慘的號救之聲,隨處可以聽到。隨即他又到豫西、豫東、淮陽等地采訪,目睹災民流離失所、遍地餓殍的慘景,而國民黨當局有意掩蓋災情,不使外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