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豐收了，市場也到了收網的時候。錢忠利忙著到醫生那兒去統計用藥的數量，給醫生兌付藥品回扣。他像學生到學校領取成績單那樣忐忑不安。在醫院電梯間，錢忠利聽到兩名醫藥代表模樣的人在聊天：“你拿到了雞毛信嗎？”“拿到了。你呢？”“沒有拿到，正在想辦法。”“雞毛信就是咱們的命根子。祝你好運！”錢忠利聽著這兩個人的對話，心裏感覺莫名其妙，想問問，又覺得有點唐突。他心裏嘀咕：“什麼狗屁雞毛信啊？神經病！”電梯停了，兩個醫藥代表走了出去，錢忠利也若無其事地走了出去。錢忠利感覺此時自己就像個地主，正走在收租的路上，身後還跟著小梅、小媛兩個小寵物，帶著張鐵軍這條狼狗……錢忠利忍不住嘿嘿笑了。
從醫生那裏統計的用藥量非常可觀：張醫生說用了五十支，李醫生說用了一百支，趙醫生說用了一百二十支……拿到這些用藥記錄，比中學時代考一百分還要狗屁高興——盡管錢忠利從來沒有考過一百分。錢忠利簡直要飛到天上去了，他恨不得把三個寶貝員工一一擁抱！
樂極生悲，錢忠利還沒有在快樂的塔尖站穩，隨即就跌入了沮喪的深淵。東陽二院總共從醫藥公司進了一千盒紅花注射液，而錢忠利剛剛把內科用藥數量統計出來，就已經超過了一千盒。錢忠利趕緊跑到藥房，一查庫存，紅花注射液居然還剩下七百多盒。顯而易見，很多醫生報出的用藥量都是虛假的。
白衣戰士的戰鬥力太強了，真是兵不血刃啊！錢忠利不能跟醫生去打架，即使打碎了牙齒，他也要吞進肚子裏。他沉著臉揪著心，氣衝衝地離開了東陽二院。錢忠利拿著手裏的單據，像賭徒一樣紅著眼說：“假數據真是害死人！”
錢忠利找廣州的師兄打聽對策，師兄告訴他：“如果出現這種情況，我一般會根據每個醫生的為人，以及從其他醫藥代表那兒打聽哪些醫生最有可能虛報，在規定的時間、規定的地點約醫生談話。比如，你可以對他這樣說，‘這個月超量超得太多了，可能是有些病人開了藥沒有拿，所以數據和實際用藥量有些出入，希望您給我們幫幫忙……’把話說到這種程度，再傻的醫生也會心知肚明，他們會給自己找台階，‘是啊，現在很多病人喜歡拿著處方到藥店買藥。那我就少要幾盒的臨床費吧！’如此這般相互留個麵子，生意還可以繼續維持下去。如果‘雙規’的效果不好，那隻好取消給這個醫生的臨床費，不再和這個醫生發生買賣關係，從此拉倒！”
醫藥代表與醫生之間都心知肚明，你不給我推銷藥品，自會有別的醫藥代表削尖腦袋來推銷，誰給的提成多，我就用誰的。醫藥代表哪裏是什麼地主啊，完全是醫生手上的健身球！別人想怎麼捏就怎麼捏。高興起來了，捏你兩把；不高興了，你想讓他捏，他都懶得去捏啊！
放下電話，錢忠利的心裏沉甸甸的，小梅的心裏也是沉甸甸的。她所學的營銷課都沒有講到這些關鍵點！藥品營銷是中國的國情，東陽的藥品營銷是東陽的市情。
過了一會兒，師兄又打來電話：“忠利，我忘了告訴你，現在廣州有些醫院的信息係統升級了，信息科可以打印醫生的用藥明細，這樣醫生就沒法虛報數據了。你看看東陽的醫院有沒有這樣的係統？”
錢忠利提到了“雞毛信”，師兄一聽頓時興奮地說：“好啊！忠利，你小子現在做事越來越用心了。你很快就要成功了，雞毛信就是用藥明細。這是一句行話，你小子趕緊動動腦子去弄雞毛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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