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錢忠利在生活的泥潭中苦苦掙紮的時候,謝名賢卻在藥品銷售的康莊大道上闊步前進。在景色繁華如花園、人情冷淡如沙漠的廣州城,金錢變成了一個人的價值坐標。經過經驗的積累、能力的積累、關係的積累,謝名賢慢慢地找到了坐標原點,明確了前進的方向。
1998年,謝名賢被提升為廣州地區的經理。換而言之,他除了獲得自己直接銷售的提成之外,整個廣州地區的業務他都能拿一份提成,個人待遇翻了一番。
他們從暗無天日的小胡同搬到了一個八成新的住宅小區,租了一套兩居室,帶廚房和衛生間。他們終於能夠躺在床上看窗外燦爛的陽光,終於能夠沒心沒肺地唱著“春去春會來,花謝花會再開”的歌了,終於能夠去大排檔大杯大杯地灌啤酒,然後,深一腳淺一腳、爽歪歪地回出租房。
謝名賢月薪過萬的時候,錢忠利兩千塊錢的工資沒有了著落。同樣的爽歪歪,不一樣的心情。錢忠利每天一大早就出門找工作,很晚才回來。他懶得說話,裹著衣服倒頭便睡,睡不著就趴在床上稀裏嘩啦地看招聘信息。
房東來收房租了,笑嗬嗬地從門縫裏露出了一張向日葵似的臉。
錢忠利不耐煩地說:“到時間了嗎?才幾天你就來收房租?”
房東依舊笑嗬嗬的模樣:“每個月都是十二號收房租啊?”
錢忠利冒火了,說道:“我現在沒錢,等我有錢的時候你再來收房租吧!”
這句話讓房東感到惡心,舒緩的語氣一下子變得急促了:“喲——小夥子,這是怎麼說話啊?您看上去不像是隨便賴房租的人啊。”
就在這時,謝名賢推門進來了,一見這場景,心裏就明白了。他笑嗬嗬地說:“阿姨,您是收房錢吧?我這裏有,我這兄弟最近有點手緊,你就別跟他要了,以後您隻管找我就行了。”說完,謝名賢取出了錢包。
“誰說我手緊了?不就是幾個狗屁錢嗎?”錢忠利冷不丁地從床上飛了起來,把站在一旁的房東嚇了一跳。錢忠利從內衣兜裏往外掏錢,全是些散碎的零錢,看上去還不夠。他又翻開鋪板開始找錢,又打開行李箱繼續翻找,每找到一張錢就狠狠地往桌上一拍。零錢在哭泣,他的嘴卻很硬:“誰說我沒有錢?”“你看這不是錢嗎?!”錢忠利眼裏冒著火,惡狠狠地盯著房東。房東從謝名賢手上接過房租趕緊跑掉了。錢忠利對著她的背影一字一頓地說:“我,錢忠利,現在窮點,終究有一天,會有錢的!”
房東一邊逃跑,一邊還在犯嘀咕:“這年頭,有錢的脾氣大,沒錢的火氣大。”
謝名賢在錢忠利的背上拍了一下,安慰道:“忠利,你何必呢?咱們是好兄弟,沒有必要這樣。我幫你也是應該的……”
“你給我閉嘴!我錢忠利有錢,並沒有手緊,我跟你住在一起,不會讓你多分擔房租的!”說完,錢忠利像一頭憤怒的獅子,嘭地關上門,一頭倒在床上,隨後用被子捂住了腦袋……
謝名賢的心像被人狠狠地捏了幾把,他不明白昔日吃在一起、睡在一起、就連飯票都混在一起的好兄弟,如今怎麼就變成這樣了?怎麼一踏入了社會,錢的問題突然就變得敏感起來了。從此以後,謝名賢說話變得小心了,生怕哪句話說得不好,傷了錢忠利的自尊心。
這年秋天,謝名賢買了一部經濟型轎車——賽歐。有了先進的生產工具,工作效率也提高了很多,謝名賢開著車在各家醫院之間穿梭,在機場路上狂飆,與保時捷跑車賽速度,與軍車拚闖紅燈。從一無所有到有車一族,難道不應該張揚一下嗎?
有了錢,有了車,自然有了女孩子。女孩子天生就是藤,看到大樹自然就會依附,繼而開始攀爬。樹有多高,藤就能爬多遠,展開的枝葉,像一麵麵迎風招展的紅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