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什麼人?”康納說。
怪物眼睛瞪大。我是什麼人?它說,聲音也逐漸增大,我是什麼人?
怪物似乎在康納眼前緩緩變大、變高、變壯。一陣突如其來的強風繞著他倆旋轉,怪物將手臂大張,張到快碰到地平線的兩側,彷佛要圍住這個世界。
我的名諱之多,有如要從荏苒光陰中計算年數一樣數不清!怪物吼著。我是獵人赫恩1!我是賽農諾斯2!我是永恒的綠色之人3!
一隻巨手懸蕩下來,把康納抓住,舉到半空中,風繞著他倆打轉,吹得怪物的葉狀肌膚不停飛舞顫動。
我是什麼人?怪物依舊嘶吼著問道。我是撐起山巒的脊柱!我是川河涕泣的淚珠!我是烈風吐納的肺腑!我是獵食雄鹿的狼、獵食老鼠的鷹、獵食蒼蠅的蜘蛛!我是被獵食的雄鹿、老鼠和蒼蠅!我是盤繞世界之蛇,吞噬著自己的尾巴!我是未被馴服也不可馴服的萬事萬物!他將康納湊近眼邊。我是這個瘋狂的塵世,我為你而來,康納?歐邁利。
“你看起來像棵樹。”康納說。
怪物將他捏到尖叫了起來。
我不常徒步行走,孩子。怪物道,隻為生死之事而來,我要你仔細聆聽。
怪物鬆開手,康納總算又能喘口氣。“那你究竟要我怎樣?”康納問。
怪物露出邪惡的微笑。風停了下來,霎時一片寂靜。總算,怪物說道,講到了重點,我徒步而至的原因。
康納神經繃緊,突然害怕起即將臨頭的事。
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康納?歐邁利,怪物繼續說著,就是之後的晚上我都會來找你。
康納感覺到他的胃一陣緊縮,就像他正準備好挨一拳。
我會跟你說三個故事,我過去為了某些理由而行走的三個故事。
康納眨了眨眼,接著又眨了一下:“你要跟我說故事?”
正是,怪物說。
“這樣的話——”康納不可置信地看看四周,“那怎麼能算是惡夢呢?”
故事是萬物中最狂不可馴的,怪物的聲音隆隆作響,故事會追捕、啃咬、獵取人們。
“老師們也是這麼說。”康納道,“可沒人相信。”
我說完我的三個故事後,怪物對康納的回嘴充耳不聞,你要跟我說第四個故事。
康納在怪物的手中扭動了一下:“我不擅長說故事。”
你要跟我說第四個故事,怪物重複道,而且是真實的故事。
“真實的故事?”
不是一般的真實故事,是你的真實故事。
“好——吧。”康納說,“你曾說我會在最後被嚇個半死,但這聽起來一點也不嚇人。”你知道並非如此,怪物說,你知道你的真實故事,你深藏內心的那一個,康納?歐邁利,你最為畏怯的那一個。
康納停止扭動。
這該不會是指——
它指的不可能會是——
它絕不可能知道那個。
不。不。他絕不會把真正在惡夢中發生的事情說出來,死都不要。
你會說的,怪物說,這也是你呼喚我的原因。
康納感到更困惑了:“呼喚你?我沒有呼喚你呀——”
你會跟我講第四個故事,你會向我傾訴實情。
“如果我偏不呢?”康納說。
怪物再度露出猙獰的微笑。那麼我就將你生吞活剝。
它的嘴巴張到令人難以想象的大,大到可以將整個世界吞下去,大到可以讓康納永遠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