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無錫的時間定在上午九點，宋卓希卻折騰到第二天三、四點才放過她。
嘉語睡不著，睜著眼睛直到天亮，然後去洗澡。再回到房間，宋卓希已經離開了。她對著一床狼藉揉了揉額角，然後把床單抽出來塞到洗衣機裏。
宋卓希收拾好了東西出來，給小嘉倒好狗糧，說了句：“我先去無錫，你休息吧，晚一兩天去也沒事。”
他說這話時根本沒看嘉語，說完就開門走了。嘉語抬頭看過去時，隻瞥見他有些泛紅的耳根。
她默默在小嘉麵前蹲了很久，一直看著它把狗糧吃完，然後回房拿了包，決定去聚星一趟。
吳翠珊正在為選秀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看到她過來，還沒說話先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嘉語笑了笑：“有沒有要我幫忙的地方？”
“太多了，我都不知道從哪裏說起。”
“那我這段時間留在公司給你幫忙吧。”
吳翠珊愣了一下：“專屬經紀人跟著藝人就好，你沒必要這麼聽話。”
嘉語道：“我是認真的，我想放棄專屬經紀人身份，你可以安排我帶其他藝人。”
吳翠珊詫異地看著她，“可是你當初不是口口聲聲一定要做專屬經紀人的嗎？”她的視線忽然掃到她的脖子，湊過來扯了一下她的領口，眯了眯眼，嘴裏發出一聲“哇哦”：“原來如此。”
嘉語慌忙遮擋。
“別藏了，被我看到了。”吳翠珊攤一下手：“我不管你跟宋卓希現在是什麼關係，經紀人除了要具備專業性、應變力、人脈圈等必備武器外，最重要的是要給藝人信心，所以記得不要把私人情緒帶到工作中來。”
嘉語抿著唇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我希望你能考慮一下我的提議。”
吳翠珊聳聳肩：“好吧，如果你從無錫回來後還這樣堅持，我答應你。”
嘉語點點頭，離開了辦公室。
再回到住處，鍾點工正在打掃衛生，小嘉在一邊呼呼大睡。嘉語想去廚房倒杯水喝，卻發現冰箱上貼著紙，上麵寫著宋卓希龍飛鳳舞的字：每天按時吃飯。
鍾點工做完了工作，走過來邊摘塑膠手套邊說：“杜小姐，宋先生吩咐讓我給你做飯，你今天在家吃飯嗎？”
嘉語捏著紙條呐呐地看著她：“哦，謝謝。”
鍾點工好一會兒才明白這是要在家吃的意思，趕緊走進來忙活。
冰箱裏的食材都準備好了，是宋卓希之前打電話提過的，嘉語趁她打開冰箱的時候看了一眼，幾乎都是她愛吃的菜。
誰說通過胃抓住的是男人的心，宋卓希就用這套來對付她！
大概是昨天晚上的妖精打架太累人了，她回到房間朝床上一躺，就這樣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後來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天都黑了，整個房間裏黑乎乎的，客廳裏悄無聲息，鍾點工肯定已經離開了。
她摸到手機，上麵顯示的名字居然是章翰。
“喂？”
“喂？杜小姐，那個……我想來想去，還是打個電話問一下你，昨天沒事吧？”
嘉語愣了一下：“有什麼事？”
“我看宋卓希好像很生氣的樣子，你們關係不好嗎？”
嘉語這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沒有的事，他工作不順心吧。哦對了，他昨天不是有意不禮貌的，我替他向你道歉，你別介意。”
“沒關係。”章翰大概是無話可說了，問了句：“你還在北京嗎？”
嘉語本來想說實話，但又怕他約自己吃飯，其他時候還好，現在實在是沒心情，所以就不厚道地撒了個謊：“不好意思啊，我已經到無錫了。”
“哦，好的，那祝你工作順心，等你回北京了再聯係。”
“一定。”
嘉語掛了電話，覺得餓了，剛要爬起來要去吃飯，手機又響了。她以為還是章翰，很幹脆地拿起來“喂”了一聲。
電話那邊很安靜，弄得她愣了一下，剛要看是不是對方打錯了，那邊傳來宋卓希的聲音：“我還以為你不肯接我電話了呢。”
嘉語故意冷著聲音說：“我以為你把錢打到我賬上了，激動的要死。”
宋卓希在那頭又安靜了一下，忽然笑了一聲：“我忘了。不過我忽然想起來，要是我真不給你，你是不是以後就一直追著我要了。”
“那肯定的，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那我可以用自己還嗎？”
“滾！”
宋卓希忍不住“撲哧”一聲笑起來，大概是用手攏住了嘴巴，聲音大了很多：“被你一直追著，想想也挺不錯的。”
嘉語冷哼：“你想吃白食是吧？”
“嗯……其實你可以想成是睡我啊，我敢打包票有很多富婆想得到我，你賺了。”
“宋卓希！”越說越沒品，嘉語忍不住叫了起來：“趕緊滾去工作！”
“剛到酒店，明天才開工呢。”他的聲音聽起來懶洋洋的，忽然很神秘地說：“誒，我今天吃到了這裏的小排骨，跟我們以前嚐過的味道一樣，你快點過來吧，我帶你去嚐嚐。”
嘉語忍無可忍：“以後除了工作的事不要給我打電話！”她狠狠按掉電話，走出房門去吃晚飯。
鍾點工做的飯菜挺豐盛的，可是她吃了一口，腦子裏全徘徊著小排骨。
上高中的時候，他們曾經去無錫玩過一次，嚐了那裏很多小吃，記得最深的還是小排骨。她痛苦地捶腦門，自己真的快被宋卓希這個混蛋養成個吃貨了。
沒想到宋卓希的電話還有臉打來，她沒好氣地接通，劈頭就問：“是工作的事嗎？不是就掛吧！”
“是啊，”宋卓希一本正經的說：“我要求經紀人趕緊過來，這不是工作嗎？”
“可是……是你叫我在家休息的啊。”
“可是我發現你明明生龍活虎的啊。”
“……”
嘉語回房拿了早就收拾好的東西，立即出了門。工作歸工作，她覺得自己已經可以很好的劃分界限了。
到了機場已經是晚上九點，期間手機響了幾次，嘉語都沒看，後來來了條短信，她翻出一看，才發現之前的電話不是宋卓希一個人打的，還有吳翠珊。
吳翠珊最反對工作拖遝，嘉語趕緊撥回去，並且在心裏組織了一個好借口。
“喂？嘉語，你人在哪裏？”
“我在機場，剛才在路上，沒有聽見手機響。”撒起謊來眼睛都不眨一下。
“哦，那好吧，我剛剛在跟這次選秀的讚助方聊天，對方提到了你，好像認識的樣子，所以我才打電話給你，想說如果你有空就過來一起吃個飯，但是你既然都到機場了，還是下次吧。”
嘉語笑了一聲：“別想蒙我，讓我陪吃飯的話，你得加工資啊。”
“哈哈，要是這樣，我還是找別人去算了。”
廣播裏在預報即將起飛的航班班次，嘉語趕緊跟吳翠珊打了聲招呼，掛斷電話朝登機口跑了過去。
大概是之前睡飽了，現在一點都不困。她在飛機上百無聊賴地盯著電視屏幕，偶爾翻翻手裏的雜誌。
沒想到雜誌上會有宋卓希的采訪，這個采訪她不知道，大概是喬冬在任時安排的，刊登的比較晚而已。
她仔細看了下去，覺得和以前比起來，現在的這個宋卓希多少還是有點變化的，難怪自己越來越搞不懂他了。
到無錫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嘉語出了機場才想起來還不知道酒店名字。她有意避免跟宋卓希接觸，就打電話給梅小寶，剛拿出手機，忽然眼前有團陰影從左邊靠了過來，她頓時嚇得“啊”一聲驚叫起來，卻被那人一把拖住手腕。
“這麼害怕幹嘛？你以前遇到過壞人？”宋卓希伸出另一隻手，拍拍她的臉：“臉都嚇白了。”
嘉語重重喘息著，一把甩開他的手。
宋卓希愣了一下，卻也沒生氣，昨天的事他知道是自己理虧，現在還在後悔，什麼脾氣也沒有，現在嘉語就是揍他他也不會說什麼。
“你怎麼知道我這個點到？”嘉語心情平複了一點，但聲音依然很冷，跟他保持著距離。
“按照你工作幹練的程度，肯定是立馬就來，我查了最近一班的航班就來了唄。”他看看左右，壓低帽簷：“走吧，趁著人少，剛才我差點被人認出來，好不容易才脫身。”
嘉語本來想諷刺兩句，聽了這話又有點感動，最後還是閉了嘴。
宋卓希明顯是悄悄溜來的，也不叫出租車，居然拖著嘉語去坐機場大巴。嘉語無可奈何，隻好盡量往後排坐，省的他被認出來。
即使這個點人也不少，嘉語看著前麵一溜的後腦勺，有點後悔跟宋卓希一起瘋了。他卻挺高興的，戳了一下她的胳膊說：“好久沒跟別人一起坐車了，挺懷念的。”
嘉語說：“這就是做明星的代價，你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宋卓希看著她：“做明星真的隻是這個代價的話，那我還不至於後悔。”
嘉語望著窗外，不說話。
到了酒店，嘉語想起來問自己的房間問題了，“劇組應該有安排吧？我是單獨住一間，還是跟小寶住？”
宋卓希在走道上停下來，幽幽地看著她。
嘉語被他的眼神盯得一個激靈：“你敢說跟你住試試！”
宋卓希的嘴角扯了一下：“我隻是在想小寶的房間號是多少而已，某些人真是滿腦子都是色情思想。”
“……”嘉語就知道他那張嘴巴不會善良太久。
“唉，是多少來著……”宋卓希皺著眉認真思考著。
嘉語懶得跟他耗，直接掏出手機給梅小寶打電話。
“309。”宋卓希轉身走人。
嘉語這才收起手機，對這種蹬鼻子上臉的人果然不能心軟。
梅小寶這會兒已經睡著了。嘉語本來要說她一頓，大晚上的藝人還在外麵跑，她自己睡那麼香，實在不像話，可看她睡得那四仰八叉的樣子，想想還是放棄了。
洗漱完畢，嘉語躺在床上，睜著眼睛在黑暗裏發呆，腦子裏全是宋卓希去接她的場景。
沒出息。
她一開始就抱著劃清界限的心態回到他身邊的，後來被他弄得隻能守不能攻就算了，連自己的地盤都要淪陷了。那晚的事怎麼樣也算是他強迫自己，本來她已經做好決定要再擺出姿態跟他再次劃清界限，現在居然有點不忍心。
沒出息。嘉語又暗暗罵自己一句，用被子蓋住腦袋。
無錫這邊拍的是幾場重頭戲，至少也要停留半個月左右。
南方的天氣是很跳脫的，六月的天氣比起盛夏的七八月毫不遜色。嘉語早上去片場的時候換上了薄薄的白襯衫和棉質長裙，梅小寶看到後一個勁說看起來像大學生，嘉語為了刺激她，幹脆又穿上了帆布鞋。
“更像學生了，到了片場不會有人把你當成經紀人的，沒有威信啊。”
嘉語抱起胳膊：“對了，我還沒跟你談昨天晚上的事呢，宋卓希大晚上出去，你自己在酒店睡覺，算什麼情況？”
梅小寶立即嚴肅道：“誰說沒威信的？我第一個表示反對！”
嘉語無奈又好笑。
宋卓希比較可憐，大熱天捂得嚴嚴實實，今天的戲服居然是一身鎧甲，他又是個容易出汗的人，害的化妝師抱著化妝盒圍著他團團轉。
嘉語本來想給他想想辦法，後來想起自己不是要重新劃清界限的嗎？於是不再關注，就當沒看見。宋卓希已經看到她，上下打量她一遍，笑著說：“好像又看到了過去的你。”
“……”嘉語忽然就後悔了，這麼說的意思倒像是自己有意和好了一樣。
誰知宋卓希接著又說：“還是一樣難看。”
“……”嘉語想起來了，他就沒說自己好看過。
當初高中的時候，她那麼直白地追求他，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有一段時間隻要碰到，旁邊一定會有人故意搗亂。
“宋卓希，快看，你女朋友來了！”
“哎喲人家都那麼大膽地告白了，你就答應吧。”
“就是啊，趕緊從了吧，哈哈！”
嘉語緊張的眼睛都沒地方放。宋卓希瞄她一眼，很嫌棄地說：“這麼難看，誰要答應。”
那會兒嘉語有點兒黑，但絕對說不上難看，學校裏也有很多男孩子追求她，情書和告白短信都收到過很多。但是宋卓希的一句話就直接粉碎了她的自信。
算了，還是放棄吧。嘉語從此開始躲避他，不再關注他，甚至光聽到他一個名字都調頭就走。
很多女生取笑她不自量力，當眾被甩也是活該。嘉語幹脆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學習上，兩耳不聞窗外事。
一直到校運動會，她負責給廣播站擬稿，負責廣播的是高三一個學姐，嘉語有點印象，因為她也追求過宋卓希。
“杜嘉語？”她看到名字似乎非常驚訝，聲音都高了幾個調：“是不是那個當著所有人的麵向宋卓希表白的那個杜嘉語啊？哇，你真有勇氣啊！”
整個操場都是笑聲，因為她說話的時候沒有關掉廣播，擺明了是要奚落她。
嘉語麵紅耳赤，手足無措，站在那裏像個木偶。現場還有老師在啊，她要是被叫去班主任麵前訓話就完了，萬一再把家長叫過來……
忽然有聲音打斷她亂七八糟的思緒：“哈哈，看那是誰，宋卓希來了啊。”
嘉語一下抬起頭，宋卓希拎著瓶礦泉水朝她走過來，剛剛長跑完，號碼牌都沒摘，一頭一臉的汗。
有男生大聲吹口哨：“宋卓希，來幫你女朋友的嗎？”
宋卓希停在嘉語麵前，扭頭看過去：“知道是我女朋友你還廢話？”
“……”
所有人都愣著的時候，嘉語被他牽走了，當著全校師生的麵。
“我、我以為……”她覺得自己被他握著的手全是汗。
宋卓希哼了一聲，頭都沒回一下：“你以為？你以為的事情多了去了！”
“你這是傻了還是生氣了？”
嘉語回過神，宋卓希的臉正對著她，嚇了她一跳。
“好好的發什麼呆啊，不就說你一聲難看嗎？心眼兒真小，切！”他翻了個白眼，化妝師又過來給他補妝。
嘉語懶得理他，說別人還不讓生氣，否則就是心眼兒小，世界上有這樣的道理嗎？
副導演走過來給大家說戲，因為宋卓希大牌，大家當然都遷就他，全都圍了過來。
嘉語隻好退開，但宋卓希的眼神一直瞅著她，她隻好轉頭去看工作人員搭場景。
今天這場戲說的是宋卓希飾演的男主角即將掛帥出征，要和女主角分別，兩個人情難自抑，所以有場很深情的吻戲。
副導剛說完，就有人驚呼說：“啊，這是宋卓希的熒屏初吻吧？”
宋卓希以前都演男二號，基本上沒什麼感情戲份，現在是第一次挑大梁，還真是熒屏初吻。
女主角的扮演者劉菲琳也是新近躥紅起來的，紅著臉說：“我也是銀幕初吻啊，你們怎麼都關注男演員，立場不對吧？”
大家都被她這話逗得笑起來，副導演也笑著說：“行了，我可不管你們的立場，反正給我拿出情緒好好演，爭取一條過吧，瞧這天兒熱的。”
副導演一離開，梅小寶立即舉著傘拿著濕毛巾過來給宋卓希。劉菲琳卻還沒離開，笑著對宋卓希說：“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先跟你對遍台詞，可以吧？”
之前在北京的戲份都沒有感情戲，所以宋卓希和劉菲琳是到了無錫這邊的片場才真正碰頭。雖然說對演員而言，一上來就有親密戲也不算什麼稀奇事，但事先培養一下情緒也有幫助。宋卓希自己敬業，也尊重敬業的演員，立即就同意了。
兩個人坐到旁邊的大遮陽傘下麵去，宋卓希轉頭找了一下嘉語，沒找到，對梅小寶說：“你把傘拿去給嘉語吧，我這兒用不著，她皮膚敏感，眼睛也畏光，不能曬。”
梅小寶聽話地舉著傘走開了。
劉菲琳對宋卓希之前的事多少有點兒耳聞，聽到嘉語的名字也不陌生，但畢竟不熟，也擔心問了惹人家不痛快，所以好奇的要死也隻能壓在心裏。
梅小寶找了一圈才找到嘉語，她不知道從哪兒買了扇子和墨鏡，弄得特別像遊客。梅小寶走過去給她撐起傘說：“我覺得我往你身邊一站，你就跟明星似的了。”
嘉語說：“那你去明星身邊啊，跟著我幹嘛？”
“明星去跟女明星研究吻戲了，就把我踹過來了。”
嘉語愣了一下，轉頭看過去，宋卓希和劉菲琳正在認真對台詞，光是一張側臉也能讓人看得入迷。
“嘉語姐，你淡定啊。”梅小寶幹脆把濕毛巾搭在自己肩上，舒服地歎了口氣。
“我淡定什麼？再亂說話扣你工資啊。”嘉語走過去找地方坐下，離宋卓希他們至少有三四米遠。
差不多過了十分鍾，宋卓希和劉菲琳還沒對完戲，副導演已經拿著喇叭喊了聲開工。
宋卓希站起來的時候剛好看到旁邊坐著嘉語，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衝劉菲琳說了句什麼，走了過來。
“小寶，快去給他撐傘，他來找你算賬了。”
梅小寶聳聳肩：“怎麼會啊，就是他叫我來伺候你的啊。”
“……”嘉語真不知道要拿這個助理怎麼辦好了。
宋卓希已經到了她跟前，嘉語想站起來，他卻雙手撐著椅子把她困在臂彎裏。
嘉語往後一縮：“你幹什麼，不怕被人看到啊？”
“怕的人是你，不是我。”宋卓希朝梅小寶看一眼，後者立馬舉著傘溜了。他左右看了一眼，低聲說：“我來告訴你，接下來有吻戲。”
“哦，我知道了。”嘉語扇著扇子，一副事不關心的樣子。
“沒什麼話要跟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