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又開始下雨。八月立秋,這座濱海的郡城開始了連續不斷的雨天,雨水洗刷著被曬的熱烘烘的大地,為當地的百姓帶來了絲絲清涼。

水滴順著屋瓦低落,如斷線的珠子,彈奏著土地的樂曲。海瑟在自己床上醒來,昏暗的天色讓她以為還在淩晨,才從床上坐起,就看見房內站著一道熟悉的身影。

甩了甩睡得有些迷糊的腦袋,心想她有這麼想念林若萱嗎,怎麼還出現了幻覺?

“阿瑟,你醒啦?”被她認為是幻覺的人走過來,手上拿著一碗剛熬好的藥。

海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三確認,竟然真的是林若萱?

“若萱,你怎麼會在這裏?”陸寧澤帶著火槍的圖紙回京城,那日祭典上不是還說看完這場就帶人走?他舍得把人單獨留在沽郡?

“這件事……是世子幫了我……”

林若萱簡單跟她說了下事情經過,“在你中了軟骨散之後,世子就去陸家找我,其實……我那時在裝病,不去海神祭典是打算逃跑,我讓人先安置好我爹,正打算出門的時候,就被請來了鎮國公府。”

裝病?像林若萱這種出生的人,家教應該相當嚴謹,看她一副難以啟齒的表情,就知道這件事在她心裏也很不光彩,但是為了躲避陸寧澤……

海瑟在心裏歎氣,卻又八卦道:“你裝病……陸三少知道嗎?”這個問題還挺關鍵的,關乎到兩個人以後還能不能好好相處。陸寧澤這人口硬心軟,典型的心高氣傲拉不下臉,若是知道林若萱為了騙他做出這種事,估計會很傷自尊心。

林若萱咬了咬下唇,“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若是知道,照陸寧澤的性格,她與他可能就再無可能,他也能堅定走自己該走的路。但若是知道,兩人二十年的情分一朝化為烏有,以後相見,也不知要如何相處。

林若萱希望他知道,也不希望他知道,但她終究能與他暫時分開,給自己一些喘息的時間。

情之一字最傷人,最無解,世人都道愛情是世間的最美好,卻也是世上最磨人的感情。林若萱拉回自己的思緒,笑道:“不說這些了,你看能不能下床走路?”

海瑟這才想起昨晚泡的湯藥,“那些藥是你調的?”

“嗯,”林若萱點頭,“入宮之前,我在蘭溪穀從師,對江湖上的一些奇藥都有所了解。”

“蘭溪穀?那是什麼地方?”海瑟下床站起來,一試,發現成功了。若是在緊急情況,能將軟骨散的藥效壓縮了一天,可以說是相當了不起。

“就是一個偏僻的藥穀,可以在那裏習醫。”然而,林若萱沒說,從蘭溪穀出來的弟子在江湖上的身價有多高。她把手裏的藥遞給海瑟,“你染了風寒,快些把藥給喝了。”

海瑟看著那碗棕色的液體,一陣濃烈的中藥熬製的味道撲鼻而來,她忍不住捏了捏鼻子。

前世她極少生病,就算感冒發燒,吃兩顆西藥就過去了,她不喜歡吃苦的東西,聞到這種藥味都有些反胃。

“一定要喝嗎?”她苦著臉問林若萱,希望對方能網開一麵。

在林若萱的認知裏,海瑟是一個果敢大膽的人,當初她二話不說與自己對換衣服當誘餌,就算被歹徒劫持在脖子上割了一刀,也能麵不改色。反而現在要喝藥,意外的有些小孩子氣。

這種落差讓林若萱哭笑不得,但也讓她感覺眼前的人很真實,這是在深宮之中從未有過的感覺。

她不容商量道:“生病了就要喝藥。”

“沒有藥丸之類的嗎?”海瑟捏著鼻子道。

“那些效果不好。”見她這麼抗拒,林若萱隻得先將藥碗放下,“我給你拿些蜜餞,等我一下。”

海瑟聽話的點點頭,一副醫生最大我聽你的樣子,卻在林若萱走出院子的後一秒,飛快的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