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章 番外(舊物櫃)(2 / 3)

暑假過後,就是高一,張揚、羅依然和林佑順利地考上了成都七中。

周子良成績雖不濟,但他家底殷實,一路打點也來了這個學校。

高中的學生生源更廣,因此同一個初中的同學就格外熟絡一些。

林佑背著包,倚在欄杆上看樓下的人影騎著單車來來往往。張揚進入他的視線範圍內的時候,他略微有些驚訝。她的頭發已經齊耳,短袖下隱約能看到柔軟的身體曲線,似乎隻是經過了一個暑假,已經舒展開來。

“看誰看得這麼著迷?”

直到周子良上前一掌拍在他肩上的時候,他才回過神來,咳了一聲掩飾自己的失態。周子良看了一眼樓下,“那不是張揚麼,你不是在看她吧?”

林佑推開他的手進教室,“我看看老師來了沒來。”

張揚和羅依然成了同桌,她們倆經常在上課的時候同看一本小說,也會在下課的時候兩人共用一個隨身聽聽歌。

學習節奏相較於初中來說要緊張很多,高二的文理分科讓所有人的高一都顯得不那麼輕鬆。

這個時候早戀開始顯得不那麼禁忌,甚至有些明目張膽,因為枯燥的學習生活需要一些色彩來調劑。

羅依然和林佑在不知不覺中成為大家公認的“班對”,他們倆成績好、相貌好、初中也曾同窗三年,不知道流言從哪而起,迅速流躥。

更有甚者,發現他們放學同路,“林佑經常送羅依然回家”的說法不脛而走,不少女同學在言語中向張揚求證此事的真實性。

事實上,經過暑假三周的夏令營,羅依然和周子良、林佑的關係的確比之前親密了不少。在暑假的時候,張揚就經常在電話裏聽到羅依然細數林佑的特點,比如他隻有黑白兩色的T恤,他喜歡五月天,連武俠小說裏他最喜歡的人是令狐衝她都知道。

張揚在鄉下,一邊吹著電風扇,一邊偶爾應她幾句。

自從同學錄之後,她和林佑再也沒有說過話。就她所知,班裏給林佑傳同學錄的女生不在少數,她甚至還看到他的課桌上堆起來一撂各種顏色的同學錄;他來者不拒,留言大都是一些客套話,末尾會落款LY。

有那麼一段時間,張揚拿著筆在紙上胡亂劃的時候,居然也會不自覺地寫上ZY&LY。

可是她心裏不明白,為什麼林佑的留言大家都有,唯獨她沒有。

高一上學期的元旦聯歡晚會上,林佑獨唱了一首五月天《擁抱》廣受好評。有好事者點了一首當時流行的《屋頂》,男聲開始吹口哨,在一片起哄聲中林佑和羅依然站在講台上。

林佑一手插在褲袋裏,似乎是默許了這首合唱。

羅依然的臉微紅,一向落落大方的人此時竟然有些輕顫。

“高一是林佑和羅依然的時代”,之後再回想起高中生活的第一年,高一(10)班許多同學都有這個感覺。

林佑唱了兩句之後,在一個短暫的間隙把話筒遞給了身邊的周子良。他轉身走出教室想透透氣,身後教室裏的歡呼和口哨聲似乎和他都沒有幹係。

明天又是元旦,和三年前的元旦一樣,他要在外婆家度過。

林佑的爸爸已經再婚,阿姨的肚子逐漸大起來,在一次晚飯上,爸爸委婉地提醒他家裏可能會有一個弟弟或者妹妹。

他覺得自己有時候很多餘,似乎沒有安放的位置。

張揚很意外地在校門口“偶遇”了林佑。

她這天沒有騎車,出教室門的時候碰到同住一個小區的陸澤,陸澤的媽媽是教育局副局長,他和張揚因為父母的關係從小就認識,陸澤比張揚高一屆,在張揚沒有騎車去學校的時候,會載她回來。

林佑看到張揚的時候,她坐在陸澤的單車後座上,一手輕輕扶住他的腰。元旦晚會的時候她似乎藏在人群裏,怎麼找都找不到她的身影。她今天顯然精心打扮過,紅色的毛衣和格子的昵裙,林佑在腦海裏搜尋了很久,發現這是張揚第一次穿裙子。

看到林佑的時候,她眼裏有些驚訝,打了個招呼。

林佑一手搭在單車上,淡淡地說:“我也往教育局那邊走,一塊吧。”

路上三個人的話語不多,張揚不同往日,似乎有些矜持;林佑也悶不說話,把車騎得飛快,陸澤後座載了一個人,奮力追上他很吃力,但年輕氣盛就是不甘認輸,也蹬著單車一路疾走。兩輛單車就在這樣的你追我趕中結束了同程。

高一的春節,初三(3)班組織了一次初中同學聚會。

大家在一塊喝酒吃飯打牌進行一切娛樂事宜,中場休息的時候,有人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

一次酒瓶轉動對準了林佑,有個男生大笑地拍著他的肩問他是不是處男。

房間裏突然就安靜了,似乎大家都對這個答案很有興趣。

林佑撐著額角笑笑說:我選大冒險。

那個男生環視了一圈,指著張揚說:那你對她說我愛你。

“真心話大冒險”總是喜歡把大家認為最不可能在一起的人湊在一起製造效果。

還沒等到張揚回過神來,林佑轉過頭來,很平靜地說了一聲:我愛你。

然後繼續和男生開玩笑喝酒。

有一次周子良轉酒瓶,他有意地想在羅依然的方向停下來,卻沒有控製好力道,有一點偏,剛好就對準了張揚。

周子良酒喝得有點多,大聲問:在座的男同學有沒有你喜歡的?

張揚頓了幾秒鍾說:我選大冒險。

周子良說:那你叫林佑一聲老公。

在座的人都哄堂大笑。張揚瞪著周子良的眼睛要冒出火來:周子良,要是被我轉到你就死定了。

她本想像林佑一樣大大方方地叫他一聲老公,但張口半天也沒說過一個字來。

林佑倒了杯酒和周子良碰了碰,“別難為人家了,要真給她老公聽見麻煩大了。”替張揚解了圍。

林佑轉酒瓶的時候,不偏不倚剛好對準了羅依然。

周子良和他耳語了幾句,他想了想,漫不經心地問:初夜還在不在?

羅依然脖頸以上一片燒紅,這是那天晚上尺度最大的問題,大夥都屏息凝神地看著她。

她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接著聽見周子良的聲音順勢問:那初吻呢?

羅依然“唰”地站起來,提起書包往外跑:“太晚了,我要回家了。”

周子良看她可能是生氣了,趕緊追出去。

這天淩晨,剩下的幾個人去操場上放煙花,張揚坐在看台上遠遠地看著,一邊回味晚上發生的一切,不自覺地唇角上揚。

操場中央林佑拿著焰火筒回頭遠遠地看了她一眼,星空裏的煙花很絢爛。

高二剛開學就是春季運動會。

林佑在四中的時候,連續三年打破3000米長跑的記錄,今年他自然是10班拿獎牌的實力選手。

張揚在運動會上的工作就是寫報道,她是臨時廣播站的記者,每天需要定量供應廣播稿。

運動會的時間很寬鬆,張揚大多數時候是和羅依然走很遠的一圈,去學校小賣部買兩個雪糕,再走回看台上,遠遠地看著男生在賽場上揮灑汗水。

羅依然的短跑很好,第一天下午最重要的項目就是班級4*100男女混合接力。

她拉著張揚,掌心有薄汗,一副很緊張的模樣:“我擔心等會接力的時候我會緊張,我一緊張就會掉棒,要是掉棒的話就完蛋了。”

張揚安慰她說:“不要緊,我陪你到旁邊練幾次,多練幾次肯定沒問題。”

她們倆走到操場邊,用作業本卷起來當接力棒,互相迎麵跑練習接力換棒。

過了一些時候,遠遠地聽到學校的廣播台開始找人:高一(10)班的張揚同學請注意,高一(10)班的張揚同學請注意,有人在主席台找你,請速來。

聽到廣播,張揚一路小跑穿過操場往主席台跑。操場上人山人海,有不少圍觀的同學和參賽選手。她走到中央的時候,聽到“砰”的一聲發令槍響。

人流向跑道湧過去,沒過多久,就能聽到給林佑的加油叫喊聲,3000米長跑開始了。

她伸長了脖子找了一圈,隻能看到跑道上那個白色身影。

好不容易扒開人群走到主席台,她抹了把汗,四處張望也沒找到有誰在等她。

她隻好再跑到廣播台,因為想趕回去看林佑比賽,她跑得特別急,到了廣播台,氣息不勻地問:“剛剛誰找我?”

廣播站的高年級同學看著她問:“同學,你是誰?”

“我叫張揚,剛剛聽廣播說有人找我,是誰啊?”

那人想了一會,抬手指著操場跑道說:“剛才是有個人過來找你,後來往操場去了。”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遠遠能看見跑道上的幾個選手已經拉開距離,領先的是林佑。

她心裏跳了一拍,急切地問:“是不是那個跑第一的?”

“這麼遠看不太清楚啊,你過去問問吧。”

她轉頭忙不迭地再往操場跑。

跑道邊的周子良看見張揚,朝她用力地招了招手。

張揚氣喘籲籲地跑過去,撫著心口說:“剛剛你在廣播台找我?有什麼事?”

周子良朝她身後看了看,“羅依然呢,她怎麼沒來?”

“我不知道啊,她可能還在練接力。”話還沒說完,她就被人流擠得差點站不穩,一個趔趄撞到旁人身上。

等到她再抬頭,周子良已經沒了身影。

此時,比賽已經進行了近四分之一,林佑的優勢逐漸突顯,一路領先,跑到最後兩圈的時候,廣播裏響起了《就是我》,這首歌似乎就是為林佑衝刺而放的。

躺在星空下的草地上/心事全都攤開讓你看/滿天星星張大眼睛盯著我/想要說/任他們說他們看我都不管/我隻要 宣布愛你的人就是我/對沒有錯就是要/簡簡單單就是我 愛你 愛我/不需要囉嗦

他的頭發、汗水和青春一起飛揚起來,似乎形成一個焦點,烙在每一個加油呐喊的同學心裏,成為那個年紀大家共同的記憶。

張揚沒有機會看到林佑站在主席台上領獎牌,她在內場陪著他跑了很久,最後竟然兩眼一黑昏了過去。旁邊的同學見狀,手忙腳亂地把她扛到醫務室,輸了半瓶葡萄糖才醒過來。

3000米一共繞操場7.5圈,林佑的目光逐個掃過跑道邊的人群,每多跑一圈就多失望一分。

一聲槍響,他衝向終點之後,直接躺倒在草坪上,看著蔚藍無邊的天空,汗水沿著額角一滴滴落下。在那一刻,林佑忽然覺得這個3000米失去了意義,似乎他的衝刺需要有人分享才有動力,而這個人並沒有在終點等他。

張揚重返操場的時候, 4*100男女混合接力賽正在熱火朝天地進行中。

10班表現得很好,除了在一次交接棒的時候有點失誤之外,其他都穩超對手,奪得第一名。

參加的選手興奮地互相擁抱,羅依然走到林佑跟前,輕輕地踮起腳抱了他一下,她抬首隻能看見他的下顎,在陽光下散發溫暖的氣息。

張揚提著書包滿身塵土準備回家的時候,看見林佑倚在單車旁邊好像在等人。

她看著自己的鞋子說:祝賀你,3000米跑了第一名。

林佑微笑點頭,遞給她一本相冊。冠軍的獎品是一個獎牌和一本相冊。

“你們廣播站是不是拍了很多照片,這本相冊你拿去用吧。”

張揚接過來,道了聲謝,轉身準備走。

林佑叫住她:“你不騎車?”

她訕訕地說:“今天在操場把膝蓋摔破了。”

林佑低頭掃了一眼她的膝蓋,已經簡單地處理過了,但傷口仍然能看見皮肉擦破的傷痕。

他皺了一下眉,“我送你回去吧,反正順路。”

張揚看了一眼他的單車,這輛單車和她上次看到的好像不一樣。

她疑惑地問:“你換自行車了嗎?”

林佑微微一愣,轉過身去,“沒有。車壞了,拿去修了一下。”

這一路上,張揚都在費心地想他的單車和從前有什麼不一樣,直到下車的時候,她才驀地發現不同點在車尾。

從前林佑的單車隻有一個尾翼,但現在他把尾翼換成了能載人的車後座,這麼搭配起來,他這輛山地車顯得不倫不類,看上去有點奇怪。

具體點來說,林佑和張揚的深厚友誼就是從這次運動會開始,因為順路,他們經常會相邀一塊回家。早晨張揚起得晚了,能看見桌上的早飯。林佑因為家裏的原因,幾乎不在家吃中飯,張揚也有意無意地經常在教室裏寫作業,蹭到中午再趁機和他一塊吃飯。

中午的教室空蕩蕩,偶爾有陽光從窗外射進來,梢進來幾片落葉,在地上印下點點光斑。林佑抬起頭,能看見她的背影,微微伏在桌麵上,似乎在睡午覺。

他隨手從草稿紙上撕下個小紙片,揉成紙團打在她後腦勺上。

她往往會抬起頭,茫然地四處看看,再伏下去繼續睡。

林佑在後麵悶悶地笑,笑完之後自己也覺得莫明,扶著額角心想剛才那麼幼稚的事怎麼會是他做的。

高二剛開學就麵臨文理科分班。

張揚咬著筆頭心裏糾結是選文科還是理科,她瞟了一眼同桌的羅依然,問她:“你選文科還是理科?”

“理科,你呢?”羅依然回答得沒有半點猶豫。

“我還在想呢,我……理科成績不好。”張揚的學習嚴重偏科,她的文科比理科好太多了。

按照她現在的成績,選文科是理所當然的,可是,仍舊有些猶豫。

羅依然很舍不得:“你要是去了文科班,我會經常去看你的。”她想了想,再說:“不如你還是在理科班吧,物理化學我可以幫你補課。”

張揚埋頭繼續糾結,後排同學拍拍她的肩,傳過來一張紙條:今天下午籃球比賽,來看嗎?——周

轉過頭,看見後麵的周子良在衝她使眼色。

她會意地笑了笑,轉頭問羅依然:“哎,下午男生有籃球比賽,有人盛情邀請,你去不去?”

羅依然回過頭去看,恰好和抬頭的林佑目光相接。

她愣了愣,頰邊染上一絲微紅,和張揚道:“好啊。”

成都高校籃球聯賽在七中舉行,張揚和羅依然過去的時候,球場已經圍了不少人。

她們倆踮起腳尖伸長了脖子,才看到林佑和周子良的身影。

周子良眼尖,看見羅依然,心裏立馬就飄飄然,蹦得也比往常高一些,趁著防守的間隙一個勁地朝羅依然的方向瞟。

林佑經過他身邊的時候,拍了他一把:“想什麼呢。”

周子良這才收了神,悶聲笑著追上去。

這次比賽周子良打得格外賣力,精力極佳,連著進了兩個三分球,引得場外女生連連驚呼。

中場休息,周子良拿了壺水,一路小跑過來,衝張揚笑:“怎麼樣?剛才我們打得還行吧。”

張揚點頭道:“特別精彩,我看NBA都沒你們這麼跌宕起伏熱情似火的。”

周子良樂滋滋地看向羅依然,卻發現她的目光放在場邊,那裏林佑正倚在球框邊仰頭喝水。

他心口頓時有點悶,大聲對羅依然說:“比賽結束以後,我有話對你說。”

羅依然不買他的帳:“明天還要英語堂考,看完這場我要回去複習了。”

“一場比賽半個多小時,你來都來了,還在乎後麵那麼幾分鍾?”周子良急躁地看著她。

羅依然推托不掉說:“那好吧。”

周子良眉眼順著她的應答舒展開來,場中一聲口哨,下半場要開始了,他衝她們笑了笑跑進場中繼續比賽。

林佑上場之前喊了周子良一聲,目光看向她們,看見張揚和羅依然揚手笑了笑。對手學校的球隊實力很強,比分一直你追我趕地拉不開,七中校隊的幾個人打得都很吃力。

結束哨聲響起的時候,七中以8分的優勢贏了。

因為是主場,場外一邊歡呼。場中的隊員情緒都很高漲,互相抱了抱肩。

周圍的觀眾陸續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林佑抬頭在人群裏找到了張揚,他心情大好,邁步過去給了她一個擁抱。這個擁抱很短,和他對隊友的抱肩不同,他一手扣著她的腰把她朝自己拉近,俯下身去抱住了她。

在這個刹那,周圍似乎安靜了。

張揚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印在自己腰上,熱得發燙。她睜大眼僵在原地,隻一愣神的時間,林佑已經鬆開她。

周圍的同學都看過來,眾目睽睽之下,誰也沒有想到林佑會公開地擁抱一個女同學,連林佑自己都沒有預想過。他隨即掩飾自己的失態,拍了拍她的肩,狀似輕鬆地說:贏了,把水給我。

為時已晚,剛才的這個擁抱迅速成為同學們談論的話題,張揚能感覺到大家竊竊私語的時候掃過來的目光。

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把水遞給他,努力以平常的口吻說:今天你們打得真不賴。

之後兩人略有點尷尬。

林佑低下頭捕捉她的表情,好像在期待點什麼。

在旁邊那麼多同學的注目下,張揚臨時打起了退堂鼓,“明天還有考試,我先回教室了。”接著,一溜煙兒地跑沒了。

這天晚自習,所有人似乎都在討論下午的這個擁抱。張揚覺得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帶著探究和羨慕。下課去教室外吹風的時候,羅依然意有所指地問她:“你和林佑?”

張揚臉一紅,訕訕地打哈哈說:“哪的事,大家都是哥們習慣了。”這天晚上,書上的每個字似乎都會逐漸模糊,最後變化成下午籃球場上的場景,張揚滿腦子都是林佑。

晚自習的兩個小時過得尤其漫長,課間的時候,林佑座位上聚不少男生,他們在起哄。似乎能聽到有人叫“張揚”的名字,有男生高聲問:你不會真看上她了吧?

張揚不自覺地直起脊背,留意地聽他的回答。

可是良久沒有聽到林佑的聲音,隻在後排傳來一陣一陣的哄笑聲和他們的低語。

放學之後,張揚照例在教室外的走廊等林佑。

林佑背著包和一夥男生勾肩搭背嬉笑著出來,他們看見張揚都露出了副心照不宣的壞笑。

大家作鳥獸散,林佑朝她很坦然地笑笑,他倆正要走,聽見有人大聲叫“林佑。”

周子良從後麵追上來,勾住他的肩,“等等,我有事問你。”

他抬頭看了一眼張揚,低聲附在林佑耳邊說了些什麼。

林佑聽完,也不經意地看了一眼張揚,再擺手對周子良澄清低聲說:“我們就是朋友而已。”

張揚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禁不住愣住,原來這就是他的答案,和她認為的沒有偏差,下午的擁抱果然就隻是朋友間的動作。

周子良點頭,走前留了一句話:“你小子說話要算數啊。”

林佑向前邁步追上張揚,兩人一塊騎車回家,路上很安靜。

饒是林佑,也突然不知道怎麼打破僵局。

“你打算選文科還是理科?”林佑不經意地問她。

“文科。”張揚這次沒有猶豫,不知道為什麼答案脫口而出,幹脆利落不留一點餘地。

林佑皺了皺眉,心裏不快的情緒浮上來:“我們都打算選理科。”

“你們是指的誰?”

“我、周子良,羅依然……”

林佑還沒說完,被她打斷:“我不像你們理科成績好。”

爾後兩人都沒有言語,就這麼一路緘默直至張揚進小區。道別之後,林佑腳一蹬把車騎得飛快,心情煩躁得沒法言說:她這是什麼意思?這就是回應?

或許曾經真的有過一絲兩絲情緒在二人之間浮動,可是經過這個下午這個晚上,一切都回到原點。

我們年少時候的心動,總是來得這樣不期然,夭折得這麼沒有道理。

情不知何起,不起何止。

這天下午的籃球場擁抱事件就像一塊石頭,投入高中生活這片狀似平靜的海麵,一時能漸起朵朵水花,爾後就沉入海底,漸漸被大家忘記。

張揚最後還是選擇了文科,她收拾書包離開的那一天,和羅依然兩個人抱著大哭了一場。

她的新教室在高一(3)班,和10班不在一層。

新班級裏陌生的麵孔很多,張揚被老師安排在一個靠窗邊的角落裏。

新組成的班級人情很淡漠,高二的課程和考試安排得很緊,壓得人無暇顧及其他。

水泥地上鋪了一地枯黃的落葉,樓下偶爾會傳來腳步聲和高聲談笑。張揚從窗外望出去的時候,總是能看見林佑高高的身影,背著個包,和一夥男同學走在一塊。林佑成績一直很好,他就是那種不怎麼費力學依然能高掛榜首的人。

有時候他們的目光會不期然相遇,隻碰上那麼很短的時間,然後各自掉轉目光,似乎在刻意避開什麼。

張揚偶爾會跑到樓上去找羅依然。大多數時候,林佑和周子良會在10班的欄杆外放風。低著頭走過他身邊,聽見衣料摩擦的聲音,她偶爾也會朝他笑一笑,或者說:你幫我叫一下羅依然嗎?

很多人都把高三列為高中時期的“黑色年代”,但對張揚來說,高二開學這段時光是她記憶裏最黯淡的日子。

晚自習的時候,她和羅依然會相約去操場。短短十分鍾的下課時間,她們從教學樓瘋狂地跑到操場中央,衝著無人的方向大聲叫喊舒解心頭的壓抑。

張揚和羅依然誌趣相投,她們喜歡同一種顏色、同一個歌手、《灌籃高手》裏的宮城良田,甚至在夏天的時候不約而同地買同樣款式的T恤。她們會在私底下說著屬於女生的特別話題,偶爾也對男生品頭論足。

青春期的燥動就像肌膚下青色的血管,看上去一片平靜,實際上波濤暗湧。

“誰誰昨天晚上在操場旁接吻被教導主任抓住了,聽說要把家長叫來談話。”這樣的話題總是大家竊竊私語的談資,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卻心有漣渏。

“張揚,不如我們做個約定吧。誰也不要比誰先談戀愛。要不然有一個人落單真挺可憐的。”不知道怎麼說到這個話題,羅依然偏頭問她。

張揚點點頭:“好。”

從操場回來的時候,恰好看到林佑和一個女生在操場邊說些什麼。

昏暗的燈光在她微紅的臉上打下剪影。

似乎感覺到林佑向這邊看過來,張揚的目光像是被燙著了一樣立馬收回來。

林佑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來赴約。

他在課間接到一張紙條,一個從來沒有聽過名字的隔壁班女同學約他在操場邊見麵。

誰都能猜到見麵的內容。

他對這種事漠不關心也不願意身陷其中。

但在課間不期然地一瞥,看到操場上兩個熟悉的身影,他居然就鬼使神差地過來了。

回到教室,周子良湊過來壞笑道:“人長得漂亮麼?怎麼樣,成了沒?”

林佑推開他:“滾一邊去。”

周子良見他興趣缺缺,也自知沒什麼噱頭,哄笑一聲之後拿出書開始看。

過了不久,他轉頭向林佑請教個問題。

《化學輔導》裏夾了張照片,露出來一角。林佑順手抽出來,是他們初中的班級集體照。

那麼多個人裏麵,他一眼就看到第一排中間的那個身影,揪著旁邊羅依然的辮子,朝照片外的人做鬼臉。

周子良趕忙伸手去拿,被林佑擋住。

“這個給我吧。”

周子良不同意,“不行不行,集體照誰沒有啊。”

初三畢業的時候,林佑家從城西搬到了城東。搬家的過程中,他房間裏的一個舊物櫃丟了。

那是個不大不小的櫃子,裏麵放了幾張照片、舊課本、一枝圓珠筆和一件球衣。

林佑和周子良最後不知道用什麼做交換,換到了這張畢業照。

他一直沒發現照片後麵的“羅依然”三個字。

這三個字比周子良自己的名字寫得工整許多,很熟練,好像已經在紙上練過很多遍一樣。

張揚從文科班回理科班是在兩個月之後,因為這件事她和父母吵得不可開交。

有些事現在做了我們可能以後會後悔,但如果不做現在就要開始後悔。

回到理科班的那天,下很大的雨,打在玻璃窗上“吡吡啪啪”地響。

下午放學,她和羅依然費力地把課桌還有書本搬到樓上的時候,教室裏隻有寥寥幾個人。羅依然眉眼含笑地和她說:“真好,我們又在一個班了。”

當晚周子良請她們吃飯,也算是歡迎張揚重返10班。

高二的男生已經會喝啤酒了,林佑和周子良七七八八喝了好幾瓶。

飯後四個人去KTV唱歌,林佑點了一首《當愛已成往事》,拿起話筒側首問張揚:“你要不要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