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曾真有什麼難言隱痛?”粉扇一笑,笑得有些牽強,不過是掩飾內心的哀愁罷了。她看著拓跋雲飛鄭重的神情,放柔了語氣:“公子不要擔心,我很好。”
她怎麼能輕易對一個人交心?
他人的同情和憐憫並不能替自己減去一點點的辛酸,既然如此,又何必要將心事說出?
細細一想,連那詩都是不該在人前吟出的。
拓跋雲飛見粉扇黯然神傷,一時也不知說些什麼。他溫潤的眸子瞥過粉扇綰在發髻旁簪子上那顆圓潤的珍珠,隻見熒熒燭火下,那珍珠好似一滴晶瑩的淚滴,閃著剔透的水光。稍一不勝,便要墜落下來。
而另一邊的發髻旁,正斜斜地插著那支粉色的扇形簪。那簪子,正是元宵夜,拓跋雲飛初遇粉扇時,猜謎得來的。
“夜色已深,若無其他要事,粉扇就無禮請拓跋公子先回了。”
說完,粉扇起身走到門邊,她長長的裙幅逶迤地拖在了冰涼地上宛若花瓣層層散開。
“好,我是該回去了。”拓跋雲飛見粉扇已經下了逐客令,便也識趣地禮貌告辭:“夜深露重,姑娘好生歇息。”
小環已上來為拓跋雲飛拿來鬥笠,並為他披好蓑衣。
粉扇默然了。
拓跋雲飛走到門邊,忽又頓住了腳步,他回眸靜靜地看住了粉扇。
他不語,她亦不語。
這樣的默然相對,於他和她都是一種奇怪的相處。微妙的情緒若有如無地在兩人之間傳遞,說不清道不明,讓人捉摸不透。
粉扇念及己身之坎坷,便有無數辛酸在心間翻湧。她一生所求,不過是與子卿白首偕老,平安度日。可子卿一去四年,她在這四年裏所飽嚐的苦累又有誰知?此時,她從拓跋雲飛的雙眸裏看到與她一樣的辛酸,那是一種離散之痛。她不願意問他,不想讓他因她的問及而傷感。
同時天涯淪落人,在這飛鷹山中,她和他,都是寄人籬下吧?
因著這一點,她才和他稍稍靠近了一點。而他今晚所送的白梅,也給她那冰涼的心增添了些許的溫暖。
而他,驀然想起,自知事起,重建鳳國便成了他生命裏最重要的事情。為了這個信念,他將其他的事情都看得很輕。他不想被束縛住,特別是兒女私情。他需要心無旁騖地去完成他的信念。
如今,在這樣的一個春夜,他居然將自己從斷崖邊折來的白梅親自送來給粉扇。
他隱約感覺到她有自己心儀的人,雖然這個人不是慕天遙,但是他總覺得這個人是真實的存在著。
可這樣又如何?
此刻,他同她四目相對,隔得如此近,近得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即使轉身離去,隔著一扇門,在這世上,此刻也是他離她最近。
今夜,會不會成為他今生最難忘的回憶?拓跋雲飛深深看她一眼之後,轉身飄然而去。
粉扇呆在門邊,望著漆黑一片的夜幕良久無語。
她的思緒仿佛懸掛在遙遠的雲端,渺渺不可觸摸。許久,她忽然道:“小環,你覺得拓跋雲飛是怎樣一個人?”
小環旋即肅然,端正神色道:“城府極深之人,姑娘須防著。”
粉扇水潤的眸子泛起疑惑,卻又有著碎冰般的寒光:“你說他城府極深,你又從哪些方麵所察覺?”
“小環說不好,怕說錯了,讓姑娘不開心。”小環微微為難。
粉扇淡淡道:“但說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