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種當然根本沒丟失,一兩都沒有,李治派去的人查了幾天一無所獲,於是下了結論,果然是造謠。
至於造謠的源頭,已成了懸案,當晚眾人隻聽到一陣鑼聲,院子裏不知道什麼人喊了一句“稻種丟了”,這句話就這麼傳開了,回頭再追查這個人卻毫無線索,隻得草草結案。
案子剛剛結束,會昌寺又出了事。
一個名叫道昭的倭國遣唐使在下山的路上失足跌下山崖,死了。
大唐對遣唐使還是比較重視的,畢竟被藩屬國追捧學習的感覺很不錯,遣唐使在大唐出了事必須要追究。
雍州刺史府派人查驗了現場,從各種痕跡和線索來看,這個名叫道昭的倭國僧人確實是失足跌落,而且他從倭國來長安不久,並沒與任何人結仇,很快雍州刺史府的仵作下了結論,道昭是意外而亡,此事上報尚書省後,尚書省批複將案情通報遣唐使團,以及以公文形式呈遞倭國國主及大臣蘇我入鹿。
…………
太極宮。
武氏如今在宮裏的地位很微妙。
她有權,而且權力很大,權力具體體現在奏疏上,現在李治批閱奏疏很大程度上都依靠武氏在旁指點或是建議,她的能力與智謀漸漸被李治看重,倚為臂膀,她在李治麵前說的話分量越來越重。
可是同時,她在宮裏又是個隱形的人,“隱形”的意思是,她的存在感不高,在後宮裏,她沒有官職,她的身份隻是一個宮女,隻不過這個宮女的地位很超然,不做雜活,不洗涮不清掃,每天自由出入任何宮殿,包括李治批閱奏疏的安仁殿,沒有任何人敢阻攔她,因為這是獨屬於她的特權。
這樣一個人的存在,時日久了,宮裏的宦官宮女們自然不敢再拿她當尋常的宮女看待,就連剛剛被封後的王皇後也聽說了她,特意將她召去與她閑聊,言語間頗多拉攏結交之意。
武氏表現得很好,事實上她已知道當年的自己為何被太宗皇帝貶入掖庭了,所以這次重回太極宮,她一直表現得非常低調,不顯山不露水,但能辦事,不僅能辦事,還能把每件事都辦得很漂亮,她的鋒芒從此沒有再顯露過。
她每天過得很累,但很充實,很快樂。李治在奏疏上批閱的每一句話,幾乎都有著她的痕跡,漸漸的,她把自己代入進了李治的角色,仿佛坐在桌案後批閱奏疏的是她自己,那種指點江山,社稷大權盡在自己一手掌握的感覺真的很不錯,而且,會上癮。
獨自一人托著腮,武氏悄悄地笑了起來。
她原本以為自己會永遠在宮裏隱形下去,永遠隻是躲在李治身後揮斥方遒的透明人,然而,上次太宗葬儀之後,情況已然有了改變,未來的她……似乎還可以往上再努力一下。
杏兒匆匆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憧憬,武氏抬眸,不悅地掃了她一眼。
春風得意,積威日重,武氏的神態和眼神不知不覺有了些許的威儀,就連昔日的患難姐妹杏兒對她也多了幾分畏懼。
見武氏目光不悅,杏兒嚇得停下腳步,畏縮地垂頭而立。
武氏忽然綻開了笑容,朝她親切地招手。
“傻愣什麼?有事嗎?”
杏兒輕聲道:“宮外……出了點事。”
“什麼事?”
“前幾日聽說農學丟了一批稻種,後來農學少監許敬宗堅稱沒丟,是有人造謠,陛下派人查了幾日,稻種確實沒丟……”杏兒小心地道:“姑娘曾說要用農學的稻種做件事,所以我便留意了農學的消息……”
武氏臉色變了一下,很快恢複如常。
“既然陛下派人查過,那就確實沒丟。”
杏兒又道:“可是還有一件事,我覺得有點湊巧……”
“何事?”
杏兒緩緩道:“昨夜,遣唐使倭國僧人道昭……死了。”
武氏渾身一震,臉色頓時白了:“死……死了?誰殺了他?”
杏兒輕聲道:“雍州刺史府派人查驗過,道昭是失足掉下山崖而亡,是個意外,沒人殺他。”
武氏的臉色依舊一片蒼白,喃喃道:“意外?怎麼會是意外?”
杏兒道:“我也覺得這兩件事有點湊巧,農學丟失稻種和道昭意外而亡,兩件事幾乎是同時發生,而姑娘你最近恰好與那個道昭僧人有來往,所謀者正是農學稻種……”
武氏沉默許久,搖搖頭:“這兩件事不是湊巧,一定有陰謀,而且是針對我的陰謀!”
“可是……陛下派人查過,農學並未丟失稻種,而道昭確實是失足而亡……”
武氏語氣忽然激烈起來:“哪裏有什麼意外!空穴未必不來風,這世上的事,本就沒一件幹淨的,兩件事跟我有關的事同時發生,你覺得有那麼湊巧嗎?”
杏兒嚇得肩膀一縮,訥訥道:“可……姑娘從未與人結怨,誰會在背後對付你呢?”
武氏努力壓抑激烈的情緒,閉上眼平複了一下情緒,一張俊俏的臉頓時在腦海裏浮現。
眼眶一紅,武氏喃喃道:“你救了我,如今又針對我……你究竟想做什麼?”
杏兒咂摸片刻,震驚地道:“姑娘是說他?李……李……”
武氏搖頭,隨即咬了咬牙,道:“杏兒,吩咐備車馬,再備一份厚禮,我要去李公爺府上道賀他晉爵。”
…………
李家大宴賓客。
晉爵國公是大喜事,就算李素想低調,長安城的諸多權貴老將們不會放過他。
一大早李績程咬金牛進達等老將軍們便登門了,程咬金進了李家門就像回到自己家似的,沒等迎客的薛管家露出笑容,程咬金身形化作一道黑煙便竄了進去,然後……開始各個廳堂廂房翻箱倒櫃,見著滿意的物件便往懷裏一塞,若物件比較大不方便攜帶,便吩咐李家的下人給他打包,盜匪行徑嚇呆了李家上下,最後李績一腳猛踹才終於讓這老貨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