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
風雅頌
作者:劉堂剛
我4歲那年,父親在爺爺留下的茅草屋旁,蓋了三間半土坯瓦房。瓦房與我們一同長大,在父親眼中,瓦房和兩個兒子一樣,是他今生的驕傲和僅有的財富。
父親在老家稻場邊栽了一棵柳樹,柳樹比我和哥哥都長得快,才三五年,就已樹蔭濃密。農忙的季節裏,趕完稻場後,老牛便拴在柳樹下憩息。房前屋後還種上了蘋果樹、棗樹、油柿樹和桃樹。春天裏,一圈的果樹鮮花,將老家繪成一幅斑斕的田園風景畫,沁著我們這些嘴饞孩子對果子的期冀和浮想。
老家的白天一派忙碌祥和,我們跟著大人做些力所能及的勞動,扯草、打豬草、放牛、掰玉米、割麥子。夜晚,老家孤寂而寧靜,我們就在稻場裏看星星,聽山風、鳥叫、蛙鳴,無限愜意。
後來,我們一天天長大,與老家相處的日子越來越短。上村裏小學時,早出晚歸,與老家一日一聚;讀五年級時便在鄉中心完小住宿,一周一聚;到鎮上讀初中,半月一聚;上師範後,一學期一聚。老家和母親一道,在歲月的滄桑中等待,衰老,開始走向回憶。
母親在哪裏,家便在哪裏;家在哪裏,故鄉就在哪裏。我從師範畢業僅半個月,母親在病痛的折磨中熬到了生命的盡頭,父親、哥哥和我在經曆人生最悲愴的打擊之後,在老家後麵的黃土坪裏,給母親安了一個“新家”。母親走了,我們一家的魂丟了,家也散了。哥哥當兵,我在鎮上教書,父親隻身一人,離開了那個曾經給予他無限希望的溫暖港灣,去了鄰村小學任教,從此我們與老家天各一方。
每年清明和年關,我仍必須經曆回家之旅。因為母親還在那裏,老家還在那裏,他們在故鄉靜靜相守。多年沒人住的老家,仿佛一張蓬頭垢麵、汙跡斑斑、飽經滄桑的老臉,叫人好不心酸。母親和老家,一生走不出故鄉那道山梁那道坎,在歲月的年輪裏模糊、惆悵、懷想……■
摘自《南方教育時報》2014年7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