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章 沙子(1)(1 / 3)

“昨天教你的劍法都會了嗎?”

“會了。”沙子在心裏歎了口氣,自從離開樓蘭後,每天除了趕路便是練劍。越是靠近烏孫,趕路的時間越短,練劍的時間便越長。

沙子總覺得安開陽在故意拖延時間。

“練給我看看。”

安開陽拋給沙子一根樹枝,沙子接過樹枝,開始練起昨天新學的劍法。

她記憶甚佳,幾乎是能夠一教便會的。但她畢竟從來不曾學過劍,十九歲才第一次學劍,雖說有一些巫術舞蹈的基礎,與練劍還是不同的。

“叭”地一聲輕響,安開陽手中的樹枝擊在沙子的腿上。沙子疼得倒吸了口冷氣,知道是自己的動作又不標準了。

身上被安開陽抽打過的地方都高高地腫了起來,他輕輕一揮,沙子便會疼上好幾日。

沙子不敢抱怨,努力將每一個動作做好,但到底還是不盡完美,於是安開陽手中的樹枝便又落在她的身上。

除了練劍之時,安開陽都是一個還不錯的舅舅。

活了十九年,忽然之間多了舅舅,感覺真的很奇怪。沙子本來是習慣伺候人的,每天必會早早地起床,當然沙漠中也沒有床。然後為安開陽和自己準備食物,洗臉是免了的,沙漠中的水比油還要貴。

安開陽深諳在野外存活的本領,許多時候,沙子束手無策,安開陽便會笑咪咪地道:“讓舅舅來教你。”

沙子莞爾一笑,有個老喜歡自稱是舅舅的人感覺也還不錯。

沙子跟著安開陽學會了如何將沙鼠外麵包上一層布,然後埋在沙中烤熟;如何在沙漠中分辨偶然出現的幹枯草根,有草根的地方通常會有水源;如何在沙塵暴來臨以前,找到躲藏的地方。她想安開陽一定獨自流浪了很久,才通曉那麼多的本領。

她問起安開陽在流浪中的故事,安開陽說得最多的是一個和尚。

他說那個時候我滿懷怨恨離開樓蘭,決定這一生都不再回去了。因為心中懷著怨恨的原因,也將這怨氣遷怒在別人的身上。我從來不做好事,餓了就偷甚至搶。直到有一天,我遇到那個和尚。

我遇到他的時候,他很落拓。衣衫破爛,身上長滿了癩痢濃瘡。沒人願意靠近他,所有的人都遠遠地避開他,繞道而行。

他在街上行乞,希望能有人給他一點食物。但因為他外貌如此醜陋,竟沒有一個人願發善心。小孩子更是用石頭打他,不讓他走近。

那時我並沒有過多地注意他,因為我的心思全都放在街口貼著的告示上。告示是由城中最富的人家貼出來的,他家裏的老爺生了重病,醫石無靈。告示上說,誰若是能治好老爺的病,就會用黃金百兩酬謝。

我揭下告示,當然不是為了治病,而是為了他家的財產。事實上,我不僅想要黃金百兩,我還想再從他家偷些財物出來。

那時候我還年青,也就是二十歲左右的樣子。心中沒有什麼因果善惡,有的隻是怨恨。

我為那位老爺看了病,沒什麼大病,年老了,是該壽終正寢的時候了。我明明治不好他,卻想出了古怪的方法刁難病人家屬,我說若想治好這病,就要用人肉下藥。

哪裏會有人肉賣呢?

那家人四處求了很久,都得不到人肉。後來他們忽然看見街上那個行乞的和尚,他們便將和尚請進家裏來,為他沐浴更衣,又給他飯吃。等到和尚吃飽了,那家人便跪下來請求,請和尚能夠施舍一塊肉。

我冷眼旁觀,以為和尚一定不同意,但那和尚卻連忙扶起那家人,很爽快地答應。

他不僅答應了,還立刻便拿刀割下自己左臂上的一塊肉。

他將肉交給我,我卻對他說,這塊肉不行,肉上有癩痢。他看了發現肉上果然生有癩痢,便又從右臂上沒有生癩痢的地方割下一塊肉。

可是我仍然說不行,我說這塊肉太小了,需得從大腿下割下一大塊肉才行。

他便又從大腿上割下一大塊肉給我,那個時候他身上到處流血,病人的家屬都不敢再看了。

我接過肉,還在抱怨他生有癩痢濃瘡,連肉也是不幹淨的。他卻不因我的抱怨而生氣,反而很謙和地一再向我道歉。即便是我當時如此心存怨恨,也因他的態度感覺到尷尬起來。

我拿那肉下藥,給老爺吃。不過我知道不會有什麼結果,所以我打算當天晚上就偷了東西逃走。

那天晚上,所有的人都睡下後,我席卷了那家人的貴重細軟,正打算逃走時,一個和尚忽然擋住了我的路。

我看他正是那個乞丐和尚,但奇怪的是,那個時候我再看他,他竟有些不太一樣了。

我也說不出他哪裏不同,就是讓我感覺到不同。

我對他說,若想活命,就讓開道路。

他回答我,若想離開,就將財物放回去。

我精通巫術和劍術,不相信一個和尚能夠擋住我的去路。我一腿踢過去,想要將他踢飛。但我那一腳雖然踢在他的身上,卻完全沒有感覺踢到什麼東西,他仍然站在那裏,紋風不動。

我大驚,知道遇到高人了。我顧不上那些財物,隨手丟在院子裏,就要和他較量一下。他卻對我說,不要驚動別人,若要打就去城外打。

我們到了城外,他任由我進攻,卻不還手,但我很快就發現我絕不是他的對手。我便認輸了,問他既然有如此神通,為何還要令自己受這樣的苦楚。

他微笑著回答,他犯了錯誤,這一次遠行,隻是為了懺悔自己的過失。世人的罪孽他無法免除,他所能做的,隻是盡量為他們分擔一些。他身上的瘌痢是在照顧瘌痢病人的時候染上的,不過自從他染上這些瘌痢以後,那些本來生病的人便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