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冷笑著說,別人怎樣又關你什麼事?誰還會真心對你好嗎?連兄弟都會背叛,這世間還有誰可以相信?
他便對我說,我一看見你就覺得你眉間有不平之氣,你心中滿懷怨恨。你的恨並沒有什麼錯,但我一直認為,沉溺於怨恨中的人,會失去很多。
後來我與這個和尚結伴上路,他無論走到哪裏都在幫助別人,無論別人如何對他,他從來不曾露出忿怒之情。
他慢慢地向我傳授佛法,我才明白,其實人不應該怨恨,而應該寬恕。因一個人寬恕別人時,也是在寬恕自己。
一個人寬恕別人時,也是在寬恕自己。
沙子怔怔地發了會愣,忍不住問道:“這個和尚叫什麼名字?”
“他叫羅喉羅。”
這樣不知走了多久,忽一日,見到遠處的大城。沙子指著那城道:“那是什麼地方?”
安開陽看都不看便回答:“是烏孫王城了。”
沙子倒怔了一下,怎麼烏孫就真的到了嗎?還以為烏孫隻是傳說中的一個地方,這一輩子都無法走到了呢。她回頭看看安開陽,安開陽的神色莫測高深。她便忍不住問:“到了烏孫以後又怎樣?”
安開陽微微一笑:“命運早安排好了一切。”
沙子便沉默下來,她其實不喜歡被命運安排,她想自己主宰自己的人生。隻是又有幾個人能夠做到這一點呢?強如安貪狼和安開陽,隻怕也隻能服從於命運。
她這樣想的時候,安開陽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忽然展顏一笑道:“其實這世間沒什麼是不能改變的,我相信命運也同樣能夠改變,隻是看付出多少努力。”
命運可以改變嗎?也許能吧!但並非是目前的沙子能夠辦到的。
進城的時候,看見一輛馬車從身邊經過。那車被白布罩著,似放著屍體,女子的長發若有若無地飄散出來。
沙子向旁邊讓開道路,馬車經過時,她聞到濃重的血腥之氣。這樣的味道,並不是第一次聞到。那個時候,還在樓蘭的宮中,看見死去的宮女屍體,也同樣聞到這樣的氣味。
馬車向著城外而去,她看著馬車離開的方向,有些失神。
安開陽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想到什麼?”
沙子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心中隱隱有個念頭,卻自己也不能確定。
安開陽微笑道:“其實你猜的不錯,這車上的女子死得有點不尋常。雖然我還沒有看到她的屍體,但我感覺到妖氣。”
沙子下意識地問:“是不是像是長生身上的?”
安開陽便微笑道:“你相信長生是妖嗎?”
沙子低著頭不說話。
安開陽道:“我們過去看看吧!也許能從屍體上看出一些什麼來。”
兩人便遠遠地跟在那馬車之後,馬車到了一處亂葬崗,將車上的屍體放下來,隻淺淺地挖了個坑掩埋。趕車的人穿的服飾看起來應該是出自王宮的。雖說沙子是第一次到烏孫來,但大凡由宮裏出來的人,無論在哪個國度,都是有跡可巡的。沙子是宮中長大的女子,隻看了一眼便分辨出宮的氣息。
那應是一個太監,費力地將屍體掩埋後,便趕著馬車離去了。
他一走,沙子和安開陽從藏身之處走出來,將那屍體挖出。屍體埋得如此之淺,輕而易舉挖了出來。
是個十七八歲的女子,生著一頭淺褐色的長發,皮膚白皙,應該是土生土長的烏孫國人。女子的頸邊有暴突出來的青色血管,這種情況,沙子早便見過了。凡是被吸光了血死去的人,血管都會這樣突出來。他們很快便發現女子頸上的傷口,是被利齒咬的。
不必說了,烏孫國中果然有吸血之妖。
“是誰?會不會是安心?”
安開陽微笑道:“你覺得呢?”
沙子搖了搖頭,“不會是她。”
“為什麼?”
“雖然我沒見過她,可是我能感覺到她不是輕易屈服的人。她一定不會殺人。”
安開陽默然不語。
沙子看了他一眼,問道:“我說的不對嗎?”
安開陽道:“不是,你說的很對,其實我同樣覺得這屍體與安心無關。”
“是宮裏的人幹的,那妖在宮中。”
當安玉衡一提到沙子這個名字時,我的心便微微跳了一下。我活了許多年,應該有八九十歲了吧,我自己都記不得我的歲數了,因沒人為我慶祝過生日,而我對於歲月的記憶不過是月圓而已。
八九十歲的老婦人,生著二八少女的容貌,何其幸也,何其不幸?
我沒見過沙子,我是妖,不是天人,看不清前生後世因緣,可一聽見她的名字,我就感覺到我的命運到了。
“她是誰?”
“是樓蘭國的公主。”
“你好像也是來自樓蘭的。”
安玉衡默然,半晌才道:“我恨那個地方。”
我沒有問過他過往的事情,更多的時候,他選擇傾聽。聽我說解憂的年代,那些宮廷之中似是而非的爭鬥,還有我對母親執著的怨恨與思念。
時間太長,許多事情反反複複說了無數次,如同我在心裏反反複複想了無數次。無論我說多少次,他都不曾厭煩,每次再聽之時,仍然如同初次聽聞。
其實我的生命並不複雜,雖然我活了那麼久,大多數的時間卻是在桃林中獨自度過的。然後便是出處覓食,尋找目標。我所找的女孩子大多是孤苦無依,生存在痛苦之中的。我並非是為了怕麻煩,而是覺得她們的生命本就是無盡的痛苦,不若讓我幫她們結束,也算是一件好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