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幾天就出城了,現在還沒有回來。”我答,心想難道才一會,趙政的病就嚴重得讓老頭子心焦?
“姓萬的兔崽子,好去不去,偏偏在爺我要他的時候去!回來我打斷他的腿骨!”老頭子罵道。
“我帶了一個大夫回來。”我連忙說,“趙政在哪裏?我要去看看他。”
我丟下尉繚,衝進房中。
房內的火爐燒得暖烘烘的,趙政卷著被子坐在床榻上,露出有兩酡紅的小臉,好像喝醉酒似的。
“阿房。”他說,“我好像病了。”
“嗯,不怕,趙政你很快能好起來的。”我本來想用手探探趙政的額頭,但是我剛剛從外麵回來,手冷冰冰的。
我出去拿一杯熱水的功夫,尉繚已經守在趙政的床榻邊,一問才知道老頭子急匆匆去買藥了。
看起來,尉繚還是很靠譜的,起碼,他讓老頭子都相信他是靠譜的。
趙政躺下來似乎是睡著了。
我好想摸摸他的臉,卻又怕驚擾了他的睡眠。
“他是你的弟弟?”尉繚問。
我不回答。
“你很喜歡你的弟弟。”他又說。
我忽略他,隻顧看著趙政。
“隻是小小的發燒而已,他喝了藥休息幾天就能康複,你不必太過擔心。”他說完,“在下告辭,後會有期。”
他就這樣走了?
我連忙扯住他:“先生,你不如留在這裏吧!你不是不見了錢袋也尋不著故人?”
趙政病好了他才能離開啊,不然如果他的處方開錯了,我找誰去?
“姑娘你不必擔心,公子隻不過是生了一場小病,吃了藥,再休養幾天,他自然就會好了。”他竭力說服我,“我還有急事,不能逗留此處。如無意外,我幾天後還會回來與姑娘相見。”
“什麼意思?”我糊裏糊塗的。
他一個大男人,我也扯不住他,眼睜睜地看著他揚長而去。
我們按著尉繚的囑咐每天給趙政喂藥,趙政很快好起來。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安老頭如往常一樣神出鬼沒,不知道去了哪裏。我正要服侍趙政睡覺,門口傳來隱隱約約的敲門聲。在這樣的夜晚,這樣的聲音本來可以忽略的,但是敲門的這個人極有恒心,我跟趙政都清楚地聽到了那“篤篤”的聲音。
“誰?”我對這個不速之客不耐煩。
“我去看看。”趙政倏地從我旁邊竄過去,靈活得像個狐狸那樣,然後黑黑的狗從床底鑽出,狗腿地跟著趙政出去了。
“回來,我去看就行了,小心冷著了。”我邊叫邊追出去。
“知道了。”
趙政早就能自己開前院的門,他卻在門前停住。
“誰啊?”趙政隔著門問。
“阿房姑娘,我是尉繚。”真的是尉繚的聲音。
“他認識阿房?”趙政有點驚奇,因為我認識的所有人,趙政都認識,但現在他發現他不認識我認識的一個人。
“他就是幫你治病的大夫。”我好似急於解釋,讓我覺得自己荒唐。我解釋什麼?
趙政不說什麼,利落地開了門。
尉繚還是老樣子,手裏提了一個燈籠。
“我可以進去嗎?”尉繚問,倒不是他怕冷,而是看到我瑟瑟發抖的樣子。
“進來。”趙政難得說話,似乎他就是這所房子的主人。不過,他本來就是。
我點亮正屋裏的油燈,重新燃起炭火,過了一陣,屋子裏又暖烘烘的了。
“今天我在不遠的巷子了有大批的饑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尉繚麵無表情地,“這裏與外麵,真是天壤之別!”
我和趙政都沉默。
“那你想我們怎麼樣?”我問。
“沒想怎麼樣,隻是感概一下而已。”尉繚笑笑,表露自己的善意,“我見過公子的外公。”“你見過趙老爺?”我一驚,那就意味著尉繚知道趙政的身世。
“我是趙老爺為小公子聘請的先生。”他說,看著趙政,拿出一塊缺玉。
趙政驚得奪了過來,當初他父親離開前斷璧,這是他母親的一塊。
為什麼趙老爺忽然想到要為趙政聘請名師?
“你當趙政的老師?”我問。
“老師?”尉繚說,“我才剛過而立之年。”
“先生,那你這麼晚來這裏幹什麼?”我問。
“我住在這裏。”尉繚說。
“你住在這裏幹什麼?”趙政忽然說,還是淡淡的口氣,但是他輕易表達了自己對尉繚的敵意。
“這是趙老爺的安排。”尉繚說。
“趙政,他就是當初幫你治病的人。”我對趙政說。他剛才失禮了。畢竟,尉繚都曾有恩於他,而且尉繚將是他的先生。
趙政點點頭,
我出去煮了一碗牛肉麵,給尉繚的。
這碗暖騰騰的麵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彌漫了整個屋子。
“謝謝阿房姑娘。”尉繚拱手,不客氣地自顧自吃了起來。
“阿房!”趙政大叫我一聲,好像發怒了,但是瞬息間他又變回原來那樣沉鬱又深藏不露的樣子,“阿房,我餓了。”
“你二個鍾前才吃完飯。”我哄他,“乖乖地,你先回去睡覺。”
“我很餓。”趙政堅持,眉目間的不虞輕易被我察覺。
我最怕他這樣,我對趙政幾乎是寵溺。
好不容易趙政磨磨蹭蹭地吃完了,我好困,讓趙政漱了口,催他快點去睡覺。
這所房子本來就不大,隻有兩個臥房,真不懂趙老爺為什麼讓尉繚來這裏住,他都有錢得能買下趙王的宮殿,卻這樣安排一個先生,未免太吝嗇也太寒酸了。我想開老頭子的房間給他,誰知老頭子出門前把他的房鎖得死死的。
“趙政,你跟先生一起睡好不好?”我跟趙政商量。
趙政房中有兩張床。
“不要!”趙政第一次反應這樣大,“我不要!”
“先生沒有地方睡了,你將就一下好不好?”我知道委屈了這個小公子了,“不然,先生就要睡在我的床了。”
“不要!”趙政反應更加劇烈!
尉繚終於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一臉窘色,尷尬不已。
“不用,我就到外麵借宿一晚,明天再來好了。”尉繚連忙說。我心裏連連點頭。
“先生。”趙政叫住他,“你可以留下。阿房的床讓給你好了。”
這時候,他倒變得像個權威。
“阿房,你跟我一起。”趙政說。
尉繚還是愣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樣不行,不行!”
“有什麼不行?”我和趙政同時問他。
“這個,這個&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尉繚大窘。
第二天,安老頭回來見到尉繚並未吃驚,反而對尉繚畢恭畢敬。尉繚到底是什麼人?
自從有了尉繚後,趙政的生活變得辛苦了很多。一開始,他就是學寫字。不像二十一世紀的小學生那麼容易,原因他寫的是古代的篆體,還要同時學七個國家的不同篆體。戰國時期,中國已經出現了“語言異聲,文字異形”,但是趙政他學各國的文字,又不像現代人同時學漢語、英語、希臘語那樣,因為戰國時期各國文字都是源自西周金文,所以他們十分相像。一個人懂一國的字體就能讀懂天下各國的字體。
我可以讀懂所有文字聽懂和能說所有語言,當然不是因為我在二十一世紀時學過,我來到這個時代才發現自己有這種能力。我估計是三十二世紀那個文晚對我進行過改造。但是我看到那些繁雜的篆體就頭痛不已,二十一世紀采用簡體字真是一個明智的選擇。趙政卻還是要一個字一個字地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