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稚子何辜(1 / 2)

秦墨亭看起來也很擔憂,悄聲對翠翠說道,“走,跟我一起過去拉你媽回來,你安慰安慰她,別說刺激她的話。”翠翠也看出了劉嬸的不正常,聽秦墨亭這麼說,連忙點頭,“墨亭哥,我、我怕……”秦墨亭握了握她的胳膊,“別怕,有我在。”看著他往屍坑邊走去,我忍不住喊了一聲,“小心屍氣!”我這句話剛喊出口,劉嬸便察覺到翠翠和秦墨亭過去了,她猛地回頭,對著翠翠淒楚一笑,“翠兒啊,以後好好過!”說完,她便將剛剛從阿根腦門上拔出來的桃木刺毫不猶豫的紮進了自己的喉頭,頓時癱倒在地。我們都被劉嬸的決絕行動嚇到了,翠翠更是大哭著狂奔過去,“媽!媽!媽!!”秦墨亭想拉她卻沒有拉住,想追過去,阿根的屍氣又開始往外躥,我看了看地上稻花的慘烈死狀,實在不敢讓秦墨亭冒這個險,死死的揪住了他的衣裳,“你別去了!太危險了!翠翠是阿根親妹妹,不會有事的!”秦墨亭猶豫一下,自己也知道厲害,便止步不前,對著翠翠說道,“翠翠,你快把你媽拖出來,我看看還有沒有的救!”翠翠本來抱著劉嬸痛哭,被秦墨亭這麼一提醒,才想起把劉嬸往秦墨亭身邊拖。翠翠纖瘦,劉嬸卻中年發福,也不知道她哪來的力氣,居然真的把劉嬸從坑裏拖了出來,秦墨亭接過劉嬸的時候,隻見劉嬸麵色蠟黃,喉頭上紮著桃木刺,血汩汩的往外流著。“墨亭哥,我媽……”翠翠還沒說完,就泣不成聲。秦墨亭彎下腰,正想看劉嬸的傷口,劉嬸卻艱難的舉起了一隻手,堅決的搖了搖,看起來一心求死,毫無生念。“媽,別拋下我一個人……”翠翠握住劉嬸的手淚如泉湧。秦墨亭輕聲道,“翠翠,劉嬸不行了,你放手吧,叫她安心走。”“我不!我不!”翠翠發出撕心裂肺的叫喊,“我不!憑什麼,憑什麼啊!爸走了,哥哥沒了,現在媽也狠心拋下我!你們三個下去團聚了,留下我一個孤鬼!你們為什麼這麼狠心!嗚嗚嗚~~嗚嗚嗚~~~”翠翠哭得實在是淒慘,連我聽著都不忍心,想安慰她卻又覺得什麼話都很無力。劉嬸的喉嚨冒著血,嘴裏又往外吐血沫,眼看著就要不行了,眼睛卻盯著翠翠,也是老淚縱橫,不過多久,眼睛沒閉上,卻再也看不到淚水了。秦墨亭伸手摸了摸鼻息,沉重的歎了口氣,“走了。”翠翠原本還壓抑著哭聲,此時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聲哭出聲來。我們就在棗樹下麵,把劉嬸和阿根都葬下了,又簡單的立了兩塊墓碑,天便亮了。阿牛被屍氣重傷,秦墨亭將他轉移到屋內,準備熬藥,而陳果夫的屍體還在後院直挺挺的躺著,已經開始招來了蒼蠅蚊蟲。雖然天已經亮了,但我還是害怕,悄聲問秦墨亭該怎麼辦,沒想到翠翠還是聽到了,隻見她麵無表情的冷笑,“怎麼辦?我親自去陳家把他家老爺子喊來,讓他看看他寶貝兒子是怎麼把我們家害得家破人亡的!”說著,她忽然發瘋一樣,走到秦墨亭麵前將秦墨亭剛剛給阿牛煎好的藥一把打翻,“這個孽種,救他做什麼?”秦墨亭蹭的一下站了起來,臉色嚴肅的可怕,“稚子何辜?何翠翠,你這也太過分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秦墨亭生這麼大的氣,翠翠似乎也有些害怕,她不敢頂撞秦墨亭,便氣呼呼的跑到了門外,我想勸勸她,沒想到她狠狠的甩開了我,瞪了我一眼,“你裝什麼好人!”我愣在原地說不出話來,秦墨亭淡淡說道,“算了,別嘔了,她肯定是去陳家鬧了。這孩子沒法留在這裏了,翠翠年輕,不可能容得下他,隻有等陳家的人來了,把他領回去。”秦墨亭猜的果然不錯,不過小半天功夫,就有一眾人趕了過來,領頭的是個看起來很穩重很嚴肅的中年人,眉宇之間和陳果夫有幾分相似的,一猜就知道是陳果夫的父親。後麵還有個哭得搖搖欲墜的中年美婦,大約是陳果夫母親。翠翠率先進來,把他們領到了陳果夫的屍首旁,冷冷的把陳果夫的所作所為全都說了出來,又指著昏迷不醒的阿牛對他們說道,“把陳果夫的屍首弄走!還有,這是你陳家的便宜孫子,你們帶回去養吧,我們家的人都被陳果夫害得死絕了,沒人能再替你們養著個孽種了!”陳果夫的父親一看就是那種耿介正直、非常注重名聲的老派作風,進來的時候臉色就已經很難看了,聽著翠翠的話,更是氣得渾身都在發抖,到最後翠翠說阿牛是陳家的孽種,他再也忍不住,恨恨的歎了一口氣,兩手一背轉身就往外走。陳果夫的母親一把拉住他,“兒子孫子都在這裏,你就不管了嗎?!”陳果夫的父親臉色鐵青,恨恨的推開了自己老婆,“我沒有這樣的兒子,更不會認這個孽種當孫子,我寧願絕後!你要是敢把他們帶回去,你也別進我陳家的門!我老陳家的臉麵都叫這個不孝子丟光了!”說著,他便大步流星的走了。隻剩下陳果夫的母親跪在地上嚶嚶哭泣。我突然有些不忍心起來,看了看翠翠,她卻是一臉得意,好像很解氣的樣子。還是秦墨亭上前去攙住陳果夫的母親,“蘭姨,事已至此,傷心無用,我們還是先把果夫的屍首收斂起來吧。”陳果夫的母親抬眼看了看秦墨亭,眼神很複雜,許久,她才點了點頭,自此,直到陳果夫落葬,都沒有再見她掉過一滴眼淚。秦墨亭背地裏告訴我蘭姨是外地嫁進山裏來的,原本好像也是大戶人家來著,後來因為破四舊那會兒家裏倒了,便躲到山裏來了。我心想怪不得,一眼看到就覺得這個女人不像村姑,很有氣質也很有智慧的感覺呢。陳果夫的父親不許他進祖墳,翠翠也不許稻花葬在她家,無奈之下,我們隻好把陳果夫和稻花一起拉到了亂葬崗,亂葬崗裏都是那些無家可歸的孤魂野屍,自此多了兩座孤零零的墳頭,葬著一對可憐可恨又可悲的苦命鴛鴦。蘭姨見墳頭落成,便不再說什麼,帶著阿牛離開了,我們也不知道她是回陳家,還是真的像陳果夫的父親所言,帶著“孽種”就不要進陳家的門了。看著她孤漠的背影,我的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兒,總覺得這件事情原本不應該是這樣一個悲涼的結局,卻又不知道現在這個結局到底是孰之過。見塵埃落定,我歎了口氣,對秦墨亭道,“想想翠翠也是可憐,一個那麼幸福的家庭,現在隻剩下她一個小姑娘,也不知道她將來該怎麼活啊。”秦墨亭微微抬眼瞥了我一眼,眼角露出森冷的寒意,“她?她還不知道怎麼活?現在這個結局,也有她的很大功勞啊。”“你……什麼意思?”我整個人懵了,完全不懂秦墨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