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錢包丟了。”她撇撇嘴。
“我又不是耳聾耳鳴記憶喪失,我知道你錢包丟了,還把手機給送上門去了。快給我進來,我給你買。”見她還在猶豫,他慢騰騰地吐出一句話,“喂……你說,萬一今天有個重要電話什麼的……要是就這麼錯過了……嘖嘖,換做我,要遺憾終身的。“
她像石化一樣站在門口,猶疑著,扭捏著,自己也恨自己的扭捏。
顧城再不理她,徑直進了店門,挑了一台白色的諾基亞,包裝起來。
並不是最貴的,他了解程青言,自己也不必在這種細節裏彰顯自己的大方和用心,反而是少給她添加心裏負擔,才是對她好的。
“拿著。”他將手機遞給她,“現在還能補到卡,我們迅速點吧。”
她扯了扯他的衣袖,顧城複停了下來,低下頭來看她。
程青言沒有抬頭,因為覺得自己的鼻子酸酸的,聲音低低的。
“我隻是覺得,欠你的東西許多。不知怎麼還了。”
他拍拍她的肩膀,像個大人似的,清清嗓子說:“慢慢還嘛。但是,一定要還,不能賴賬的哦。”語罷,由衷地笑了起來。
而事實證明,她欠他的果然不止之前以為的那麼多。
因為那天晚上,她一直在等待的電話真的響起。
若不是顧城,若不是他偏執地非要送自己的手機,趕在營業廳關門的最後一刹那迅速地補回卡來,她一定會錯過那個電話的。
她也慶幸,自己那有恃無恐的驕傲沒在關鍵時刻不合時宜討厭地堅持。否則,她一定會把腸子都悔青的。
那天晚上,回到宿舍後,萬分疲憊地洗漱完畢,剛給新手機衝上電時,屏幕亮了起來。
她一驚,以為是顧城,卻見到一個陌生的號碼。
下意識地一把拔下手機,迅速地按下接聽鍵,聲音有些微顫。
喂?哪位?
言言。是媽媽。
母親很久很久沒給自己寫過郵件了。她時不時地發過去,也沒有回音。至於電話。這是這麼久以來的,第一個。
並未有預料中的欣喜若狂,抱著電話痛哭。相反的,所有的激動和委屈都被壓製住了,盡管眼眶紅了又紅,但眼淚終究是沒有滑落,聲音也保持著一貫的輕快和自然。
哪怕有一點點的我很想你和我很怨你。她都不願意遺漏出來。
室友正笑聲誇張地在和男朋友講電話,聲調高八度,時而怒斥,時而嬌嗲。她皺了下眉頭,跑到陽台上去。
母親有一句沒一句地跟她說話。
問她的情形。上一次也是如此,在郵件裏,讓她把這些年的生活濃縮成幾句話。其實想念這種事,落到紙上,確實也無需多贅言。心裏的話,永遠隻能是觸摸著進行的。如若旁人無心,即便你寫下長篇大論,人家也不會覺得,你那想念是多難熬,多可貴。
程青言的回答是,我很好。大學也很好。錢也夠花。所有同學都很友善。嗯?男朋友嗎?還沒有。是的。的確有很要好的男生。隻是……不不不,那些事,已經過去了。
手機這時滴滴滴地提醒電量過低。
可這時,不留神地卻發覺陽台的門被風帶上,從外頭是打不開的。方才在寢室裏的室友,這時候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她心急如焚地說,手機快沒電了。你把電話給我,我給你打過去好不好?
對方卻說,一會兒還有事。下次我再給你打吧。保重身體。
程青言杵在那裏,這時候才在滴滴聲裏問,媽媽,你到底在哪裏?還是在荷蘭嗎?
母親似乎頓了一頓,時光一秒鍾都覺得是極其漫長的。
“我現在是在荷蘭。”
程青言有片刻心酸,隻是覺得這樣的對話,太不像一對母女。聲音終於開始哽咽,顫抖著問。
“媽媽,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