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言倒吸一口氣,叫她:“路迪。”
路迪不再睬她:“讓你進來是了她的心願,你敷衍一下便可出去了。”
程青言語氣平靜地說:“好。我開門見山。我來呢,是素媛阿姨擔心你想不開。所以,路迪你給我聽著,既然連……”說不出生不出孩子幾個字,她頓了頓,明白路迪知道她的意思,繼續說下去,“那失戀根本不算什麼。”
“你怎麼知道我失戀?”她回過頭來,狠狠地盯著她,“她告訴你的?”
程青言笑起來,就連這種風聲鶴唳的神情都與當時的自己如出一轍吧。20多歲,能有什麼別的大挫折,基本與愛有關。
“你喜歡的人,應當也在這個城市吧。”她猜,不管路迪用多敵視的眼神看著她,“愛算什麼,愛不到,又怎麼樣。”
她此刻是雲淡風輕了,但是,若是當初有人與她說這些,也會被屆時的自己當做狗屁一堆。
路迪的神情終於鬆懈下來,輕蔑又無奈地說:“少來了。我再也不可能再愛上別人了。”
可是程青言篤定地說:“不,你還會的。”
路迪抬起頭來,目光裏有幾分挑釁:“少來了。”
“你看看這周圍的人,都活得那麼疲憊,愛過一次就用盡力氣了,一生都修複不好。你覺得我媽,愛你爸嗎?”
程青言想了一下,然後告訴她:“愛不僅僅是為他可以去死。當你想要跟一個人一起生活,並為之努力之時,你會發現,愛也可以是為了對方好好活下去。”
“喂,你應該恨她的。我是說,楊素媛。她是搶走你爸爸的罪魁禍首。”路迪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程青言咧嘴一笑:“不。屬於一個人的東西,是搶不走的。所以沒有必要恨。”
“嗬嗬。這個答案倒真是……”路迪直直地看向她,“你以為,你是聖母嗎?”
“我也有恨的人。隻是恨要耗費太多力氣了。霸占了我太多的時間。真的很浪費。何況,如果你恨的人恰好想對你好,你卻阻對方在世界之外。實在不是聰明人的做法。”程青言很長時間後,慢悠悠地說,“她那麼愛你呀。路迪。我都好久沒見我媽了。”
路迪愣了一下,忽地垂下頭來,微有不甘嘀咕道:“可我根本不知道怎麼跟她溝通。”爾後她猛地抬起頭來,有些疲倦地朝她擺擺手,“好了,我想一個人靜一會。你能不能出去?順便告訴她,我根本沒事兒,放心吧,為愛自殺這種事,我路迪幹不了。”
她退出路迪的房間,回到大廳的路上有些傷身地想:
C城,竟成了那麼多人奔赴愛情的地方。
素媛阿姨被她勸回了旅社,她雖然仍有疑慮,卻在程青言說,您在這裏,是會給她壓力的。倒不如信任她一回,她是您女兒,沒有那麼脆弱。
素媛阿姨默默垂淚,隻是我都不忍心問她,那個人是誰。害她成這樣子的人,是誰。
是心甘情願。也許以後會後悔,但眼下,一定不會。
但是她沒有說。
但她知道路迪不會選擇自殺這條路,能那樣用力地表達恨意的人,不會輕易地結束自己的性命。
那樣,折騰到現在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不過還是謝謝你了,言言。我這個做媽媽的實在沒用……其實我一直欠你一句對不起。”素媛阿姨抬起說。
她隻是頓了頓,然後抬起頭來,瞳孔放大:“阿姨,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我爸爸和我媽媽,到底,有沒有相愛過?”
回家的車上,她給顧城打電話,可他一直沒有接。
她想,一定是在和他父親吃飯吧。所以就將電話放進包裏,望著窗外的夜景。
原來,那些她以為在局外的人,已經組成了她的生活,並且水乳交融,成為她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一部分重要,一部分,也許不那麼重要,卻也在對她的生活造成潛移默化的影響。
她掏出那串紀卓然送給她的鏈子來,輕輕摩挲著上頭的兩隻貓。
下車的時候,她將那一串金鏈子,放在了路邊的一個睡著的乞丐的枕頭內側。
過去了。終於,都過去了。
回到宿舍的時候,鄒欣願正在跟她的男朋友煲電話粥。這是她上大學後換的第四個男朋友了,各個類型迥異,高的矮的胖的醜的老的少的。個個都像是真愛。
她打開電腦,上QQ。
鼠標停滯在自己一直空白的簽名上。表情凝重,爾後終於爛漫地笑起來。
應當活得像個大學生嘛,於是對顧城隱身可見,然後改了簽名,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將舊字,改成故字,與顧諧音。
她想起曾經沈輕羅輕蔑地說,不如紀卓然。
情人眼裏出西施。倒是佩服她的情深意重。
但是,縱使曾經百轉千回地夢見他,放不下他,此番於她而言,已是人不如顧。
設置了上線提醒的顧城,收到程青言上線的消息,他喝得微醺,人有些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