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唐玨(2 / 3)

轉眼驛站到了眼前,唐玨趕緊下馬去請郡主,郡主從車內出來,迎上唐玨的目光,視線在唐玨身上一滯,對他笑了笑,微點頭回禮。唐玨被這一係列搞得有些恍惚,剛才那個沉默安靜的背影突然靈動了起來。他第一次有機會看清她的臉,略帶蒼白的細膩肌膚,五官十分清淡,目光不甚犀利,如湖水般平靜的隻有你的倒影,但總讓人感覺到有些洶湧的情緒在看不到的深處泛濫,桃唇晶瑩,輕眉亦如遠山。

不豔麗、不嫵媚,清冽如酒,平淡如水,不知道是不是美或是不美,但這樣的麵容與笑容,有著讓人的心髒不自覺的漏跳一下的魔力,然而,恢複正常以後,你又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懷疑是自己的錯覺。唐玨不自覺的認為,傳說哪裏有了出入,這樣的女人是不應該被拋棄的。

完成了和驛承的簡短交接,大家各自回房休息,那粗使的丫頭跟著郡主住,緊張的走在人後,唐玨亦跟在郡主身後,請命有什麼吩咐。郡主走近屋回身道:“我習慣了一個人,你們都下去吧,有什麼需要我會喊你們的。”

“可是郡主,這不合規矩。”

“放心吧,我隻是想靜靜,人有些時候,有些事,隻能自己調整別人幫不了。”

唐玨不知道郡主指的是什麼,但是他相信自己的感覺,眼前的這個人是值得信任的,相遇隻有幾個時辰,他卻認為自己是願意為她做一些事情的,具體做什麼他並不知道,隻是本能的想拔開她眼前的薄霧,讓她能輕鬆的喘口氣便好。唐玨回過神時,發現郡主和那個叫桂枝的粗使丫頭都在看著自己。倉皇的道了聲“好。”便帶著丫頭下去了。

人都走了,又剩下她一個人,趙若雲走到床邊,靠著床,雙手抱著腿,側頭將臉貼在膝蓋上,她喜歡這樣的坐姿,好像是自己在努力的保護著自己。

這邊關的驛站十分簡陋,一張桌子,兩把椅子,簡單的床鋪,但於她而言與胡族的王庭也別無差別,因為,在那裏她也是一個人。不同的是,她還有一個小庭院,院裏有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它是這院裏唯一的生機,春發,夏繁,秋凋,冬眠,周而複始,讓人知道,四季還在輪轉,光陰還在流逝。

院子另一側是一口儲水的大水缸,每天都有人往來添水、送飯,順便帶來外麵的時興消息和她想要的書籍或是其它特別要求的材料,有時候是畫圖用的紙張,有時候用來研究實驗的藥材等等。大多數時候她都是一個人,默詰時常也來看他,默詰就是現今的胡族王上,當年英武的二王子。是他停止了兩國的戰亂,是他帶她來到了這裏,也是他最終送她回來。

若雲笑了笑都要回去了,為什麼又想到了過去,明天,以後應該會不一樣了吧,至少可以這樣勸勸自己,一夜好夢。

第二天清早,唐玨前來請安,看見郡主,已經梳洗停當立在屋前,好像比昨晚道別時又輕鬆了許多,隻是臉色依舊蒼白,經過這兩次的觀察,憑經驗他覺得郡主一定是患有某種慢性的疾病,加之氣血不足,才導致麵色蒼白,時而氣息不穩。他很想上前去把把脈,又覺得不合規矩,便隻道“郡主,可以走了。”

“走吧。”這次的回答,沒有停頓,反而透著些疏朗。唐玨覺得郡主經過一夜好像脫胎換骨了一般,又變得明快了許多。

果然,一路上郡主都很配合,唐玨度過了緊張不適,漸入佳境,一切都很順利。有時,大家一起吃飯的時候,郡主還會主動的和他聊兩句,多是郡主問他答,雖然,他心中的疑問也很多,但是從未想過開口相訊。

從邊關到京城大概半個月的路程,這一日快到關洲的時候,突然風雨大作,本是正午的天氣,卻黑雲閉日,大雨滂沱。大雨打得人睜不開眼,馬也踟躕不前,唐玨勒馬走在郡主車側更是前行困難。唐玨作為半個官家子弟,雖會騎馬,但騎術隻能說是非常一般。小時候,他主攻醫藥本不常出門活動,偶爾在家練一些拳法武功,也多是為了強身健體。至於騎術學過,但沒怎麼上心,平時出門行醫也近處多是步行,遇有騎馬的時候,也都是緩步而行,顯有疾馳,更沒有在大雨天在山中騎馬的經曆。一時雨急馬怠,竟在原地打起轉來。這一行人看主官如此,雖沒人點破,但唐玨自己的麵子上總還是有些過不去的。不過,麻煩的事情才剛剛開始,郡主的馬車陷在了爛泥裏,雖然車中隻有郡主一人,但是這馬車是按照皇族的慣例而製,內木外鐵自重不輕,加上雨大風急,馬匹本就不太聽命,全靠人力,一時也拖出不得。

唐玨下馬察看,環顧四周,想找些石頭、木材墊起馬車。正在這時,郡主推開了車門,唐玨上前稟明了請況,請郡主略等片刻。

“既然這樣那我還是先下來吧!”沒等唐玨反應過來,郡主已經探出了車門,狂風卷著雨水迅速打濕了她蒼白的麵旁,更顯羸弱。

唐玨跳上馬車,有身體擋住一部分風雨,顧不得禮數的將郡主按回車裏。

“郡主,雨急風涼,還是待在車裏吧。”

“我下去,車便輕些更容易拖出來不是嗎?”

“但是……”唐玨對上了郡主的目光,看到一臉的無辜和單純,完全不是初識時沉靜內斂的樣子,相較下自己忙慌的有些突兀。他敗了,隻道“給郡主拿件雨披來。”

桂枝幫郡主係好披風,扶郡主下了車。唐玨叫道“宿記,帶兩個人,送郡主去那邊的坡下避避風。

“是。”一個清亮的聲音答到。

趙若雲隨聲望去,一個身匹蓑衣的挺拔身影,帶著兩個護位向她這邊行來。這人應該是這次出行的衛隊長,這幾日一直走在隊伍的最前或最後,人馬用餐的時候,他也經常隻身守護在側。若雲早就發現了此人十分的盡忠職守,隻是一直是遠遠的看見,確未認真打量過。確見那人頂著風雨徑直走來,步履間毫無猶豫,心中暗想,是個英武忠君的好兒郎。待到走近,趙若雲覺得這人雖然英武但確有一張讓人看起來很溫暖的臉,眉目間好像似曾相識。

“郡主,這邊請。”宿記道。

說是避風,其實隻是站在山坡邊幾塊突出的岩石旁。趙若雲隱隱覺得這樣的天氣站在這裏不是很安全,但看著前麵,泥濘到難以駐足的路麵,也隻有站在這裏了。隻是略往路中站了站,這樣那岩石就更起不到任何作用了。宿記也向前走了幾步,好像很隨意的站在了她的上風向上,擋住了些許風雨。邊關的風雨打在身上真是冷啊,趙若雲竟不自覺的笑了,還是回來好,回來很溫暖。桂枝看到這笑容,不名所以的皺了皺眉頭,繼續抱著胳膊瑟瑟發抖。

唐玨隻要冷靜下來,他的智慧和能力就會放大很多倍的展現出來。在他的指揮下,各路人員井然有序,撿石,平坑,照顧馬匹,看樣子用不了多久,車就會被拉出來了。唐玨偶爾也抬頭向若芸這邊望望。然後他就會看到,挺拔的宿記和他身邊同樣一動不動的趙若雲。風雨好像沒有對這兩個人產生影響,一個依舊昂首闊胸,一個則是端莊沉靜。風雨打到他們的臉上、身上,他們不躲不閉,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縱使避無可避,常人至少很會動一動,縮縮肩,側側身吧。但是這兩個人,又不一樣,雨澆到宿記的身上好像落到了石頭上,濺個水花就能彈回來的樣子,而郡主好像一口深井,雨水打來好像就無聲無息的吸收了,好像無論多少的苦難都被她深埋,而不見蹤影。好般配,唐玨竟無端的冒出了自己都不知所已的念頭,他被自己的胡思亂想驚到,又氣又笑,忽略了心中的那一絲的酸楚和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