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周躍建立夜郎國以來，四百多年間的皇位更替對於南越城以及居住在南越的這些少數民族來說仿佛就是發生在另外一個世界的故事。但就在南越最為動蕩的今天，他們忽然對現在在位的那位皇帝有了興趣。
南越是如何被並入夜郎版圖的，如今的南越人已經不知道了，他們幾乎已經習慣了稱呼自己是夜郎人。可即便是如此，那種薄弱的認同感現在也像是一推即倒的土牆開始崩塌了。
看著從門前街道上呼嘯而過的黑色騎兵，夜郎人本因為孟坦人而惶恐不安的心慢慢地冷卻下來。他們想不明白，外敵就要入侵，為什麼這些本該保家衛國的士兵反而打起自己人來了。
稍稍讀過書的人可能回想“攘外必先安內”嘛，可發生在這南越城內的故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那麼回事兒。
一直低調、親和的柯家人，初來匝道的知州和他的騎兵，雙方上演的怎麼看都是一副讓南越人無法理解的戲碼。相對於這些新來的騎兵，南越人本應該更加親近柯家，本能地想要相信柯家是好的一方。而那位披頭散發，曾經在城門下上演瘋狂一幕的知州大人自然就占在惡的一邊。可，當他們發現來自柯家的那位百夫長盡然拿著城衛軍的狼符召集那些本該保衛城池的城衛軍們向著柯家而去時，所有的善意瞬間崩塌了。
南越人與夜郎人，始終都是兩個不一樣的世界裏的人。
忽然，旁觀的人群中衝出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吧啦著腳上的草鞋就往柯家那邊追去。一邊跑，他還一邊大聲喊道：“夜郎人的內亂幹我們南越人什麼事兒，我兒子為什麼要替他們出力？”
這話猶自在空氣中回蕩，卻已然引起了周圍南越人的共鳴。前次阿敕勒山的失利已經讓他們如同驚弓之鳥，還沒從那份悲傷中恢複過來的他們如何能夠接受現在這樣的結果。正如那些從天而降的紙張上所寫的那樣：自己的孩子為什麼要幫別的國家打仗，為別的人葬送生命？
很快，南越人的隊伍越來越膨大，仿佛一股洪流湧入了通往柯家的所有街道、湧上了城頭。而那些奉命正趕往柯家的城衛軍仿佛就是一顆顆小水滴，悄悄地被這股洪流吞噬、融合，最後消失不見。在這一刻，稍微有些頭腦的人都能夠明白，什麼樣的選擇才是最適合自己的。
由於富不同將所有的城衛軍都分散到了城市中的各條街道之上，帶著狼符四處奔走的柯楠起初並沒有注意到這樣的情況，街上湧動的人潮也被他以為僅僅是麵臨戰爭居民們本能的恐慌。直到他無意間看見城頭上那些駐紮的士兵越來越少，無數的南越人帶著士兵模樣的人躲入房門後，柯楠這才有些明白發生了什麼。
南越人反了！
是的，在夜郎朝廷中人看來，南越人的這種行為確實就是謀反。柯家在南越安營紮寨這麼多年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但此時看上去似乎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
孤獨得站在街角上，看著一扇扇房門悄然關閉，看著躲自己如同躲瘟疫的南越人，一種無力的感覺瞬間席卷了柯楠。此時，他猛然間想到了那個已經出逃的守備富不同，想到了由他的口中講給士兵們的那些離經叛道的可怕言論，似乎曾經最擔心的後果已經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