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世裏,張傑明在她的耳邊說過,越是珍貴的東西越脆弱,比如感情,比如生命。
夜又來了……
刮起一陣涼風,風靈芸亦不覺得冷,她想銀淺這個時候一定很涼吧……兩臂收攏,緊緊的抱住,不鬆開。
“銀淺,若有來生,定不負你。”許久之後,隻聽聞一個輕柔的女聲響起來。
繼爾在那空曠的草地上,傳來了馬車的聲音,越來越小……
沒人注意到,那馬車裏,那白衣男子臉上的落寞……
“公主,天快黑了,走吧。”
奈肖影的親信在她耳邊說。
風靈芸這才突然回過神來,是啊,天已經黑了……
她抱起銀淺的身子,可男女力量懸殊,怎麼都拖不起來。那人見了,也無法,隻好一起把銀淺搬進馬車裏。
可就在風靈芸要上車時,他卻攔住了,“公主,皇上有令!命公主必須與離王一起離開!”
宗政宣離?風靈芸回頭一看,哪還看得到他的影子?不知去了何處?
“公主,王爺回了月離,屬下……”
“閉嘴!再羅嗦一句, 我讓你人關落地!趕車,回宮。”
“公主……”
“怎麼?公司的話你都敢不聽了?不許多話,走。”
她的眸光太過清冽,很冷,很急,那人也沒法,先回去在說吧。皇上也沒說,一定要把公主送走,隻說是‘護送’而已。
風靈芸坐在馬車裏,銀淺的頭枕在她的腿上,一路很顛,瞌瞌碰碰,怕弄疼了他。他的麵容就在眼前,那樣子就像是泡在水裏的白蓮,白淨的讓人不敢去碰,白得讓人呼吸都要小心翼翼,就怕一個用力他就會不見……
她不敢去碰他,隻是這樣,她就能想著,其實他還活著,隻是太累了而睡著了……她還能幻想一下。
風靈芸從沒敢去想,有一天銀淺會去死,會死在自己父親的手裏,盡管不是親生,可是畢竟把他養大。她也從沒想到,銀佰天會死在自己兒子的手裏。到死,連一個該有的表情都沒有……
他是該死,罪有應得!
可銀淺……從出生似乎都沒有選擇的權利,父親不愛,母親為了權力,為了男人而把她拋棄。他以為他跟著一個好父親,卻不想,從他喊爹的那一個起,悲劇也隨之而來!
生命的輪回,銀淺若真的有來生,那麼你一定要幸福一點,再幸福一點。
然後,他們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相遇,相愛,牽手,紅房,她在鬧,他在笑,如此便好。
淚又掉了下來,心裏說不出的難受……隨著這顛簸的馬車,一上一下就像一塊石頭,撞擊著她的心髒,撕心裂肺!
簾子被掀開,露出一個人頭,他看了一眼公主,那失魂落魄的樣子,歎一口氣又縮了回去。
夜越來越黑……黑籠罩著整個大地,偶爾挑逗農家人的燈火,在黑得無邊無跡的夜空裏,一閃一閃。不過片刻,這光便又一下子消失不見……
風繼續吹……
夜越來越濃……
風靈芸隻感覺全身都僵住了一樣,坐了很久,動也沒動,腿也訂,可銀淺倒在她的腿上,她也不也動。
有人走了進來,點了她的睡穴。
她淺笑,點吧……睡吧……或許一覺醒來,這些不過夢一場。
皇宮。
風靈芸隻覺得身體沉重的很,頭也昏昏沉沉的,她睡得迷迷糊糊的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一下子坐了起來,看看四周,是她熟悉的場景,鏤空雕木,黃色紗幔,連身邊跪著的丫環,都是她所熟悉的。
回來了……回到皇宮了……
“公主,您醒了……太好了……”
“快去稟報皇上,快……”
有人跑開,有丫環上來扶著她,顯得很拘謹。頭低著,一樣的包子頭,額頭素白,這個場景好像在哪裏見過……
“秋紋……”她脫口而出。
“公主,奴婢叫樹玲,不叫秋紋。”丫關抬起頭來朝她笑著,那笑裏有很明顯的疏遠與害怕。
“我睡了多少天?”
“今日是第三日。皇上說……說……”
“猶豫什麼,有話就說!”
那丫頭一下子跪到了地上,肩膀擻擻發抖,“皇上說……您動了胎氣,讓您好好休息!大夫在您的藥裏開了定神安神的藥,所以公主睡了三個日頭。”
三天了……她竟然睡了三天……
那麼,銀淺呢?
正在這時,一抹湛亮的黃闖入視線裏,裙帶飛揚,風靈芸一下子撲了上去,急切的問,“銀淺呢?他呢?”
她的動作太勇猛然,奈肖影手急眼快的抱著她,以防她跌下去。見她臉色範著病容,而那眸子卻格外的明亮,奈肖影習慣性的唇角揚起,“嗯,挺好的。”
他把風靈芸又帶回了床上,強行把她塞到被窩裏。
挺好的?這是什麼答案?什麼意思?
“皇妹,不許多想。你再這樣下去,小心肚子裏的孩子保不住……”
孩子?一聽到孩子風靈芸總算最平穩下來,隻是她還是揪著奈肖影的衣袖不放,“銀淺的……”
“他會安葬到皇陵,畢竟是皇家之人!”奈肖影總算是不嘻皮笑臉了,正色道!
風靈芸這才認知到——銀淺,他是真的死了?死了?為了救她……心裏那一塊的跳動,似乎還沒有恢複過來,無論是哪裏一個細胞的跳動,都割著她的血肉,血淋淋的。似在提醒她,是真的死了……真的沒法了……
隻是那樣一個人她怎麼舍得讓去死?怎麼舍得讓他躺到那冰冷的棺材裏,銀淺,你的生命線正茂盛著……怎能在芳華之時離去呢? 她又一次想到了這城下的玉門,那裏有起死因生的藥。
宗政宣離把煙兒姑娘帶到蒼和來,不就是為了這個麼?
如今她為什麼不能用呢?
“皇兄,你幫我一件事。”
“皇妹,有些事有些人去了也就去了,何必又讓他重來呢?或許,他並不想。”奈肖影猜到了她的想法,從她把銀淺帶到皇宮裏,他便已然想到了她會走這一步。
隻是,他拿什麼去打開那個門?他不能做冒險,讓整個皇宮毀於一旦。一個國家的核心被毀了,到時必定天下大亂!這個皇位,哪怕是他不想要,可也不能斬於他的手裏!
風靈芸知道,銀淺一心想死……在她想要救他時,他那麼用力的揪著她的手,他說,‘不要……救我……’
可是他可曾知道,他若就此死去,她的一輩子將活在悔意裏,永遠不得安生。
心裏突然升起一股堅定的信息來,銀淺,她一定要救活他!她要還她一個完美的下半生,沒有銀佰天,沒有蒼淩,沒有皇後,甚至……沒有她。
“不,皇兄,博一把。你命人去宮外的那間宅子,你知道在哪裏的。我把玉佩丟在了那個池塘裏,可以池塘卻被人填了起來。你派人去,一定要把那玉佩找回來!”
奈肖影看進她的眉眼裏,那眸裏的認真與堅定,還有她在說話時,手提的慌亂,他看在眼裏,愁在心裏。
“把玉佩找回來又如何?沒有了他,玉門打不開。難道你想讓你蒼和毀於一旦麼?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若皇宮一旦爆炸,後果是什麼?整個蒼和必然大亂,知世賊子有多少人會趁虛而入。外國已肖想許久,保不齊出兵討伐,到是民不聊生。這是你想要的麼?為了去救一個死去的人……”
風靈芸心情一點點的沉,剛剛冒出來的希望,還未露出一個尖來,已然受到阻壓!
是,她怎能如此?她更不能成為一個千古罪人!這個險,不能冒。一旦失敗,將毫無還手的機會!
她穿著裏衣,單簿的身子哪裏懷孕之人該有的福態,臉色不好。發絲一瀉而下,烏黑柔順,那額頭半邊白淨,而別一邊卻盤著一隻浴火鳳凰……鮮麗的顏色,栩栩如生的棱角,如若真的有一隻鳳凰盤在那裏,不知何時它便要飛天而去……
奈肖影看著那鳳凰半響,心想,他還真是用心……傷疤不能平複,便用這種方法蓋住了傷口。那麼豔的顏色,隻把風靈芸襯得仙氣逼人.
這些事,命運的軌跡走到了那裏,誰能改變?他不知道銀佰天會去追宗政宣離。當日有人來報說宗政宣離回月離,而他騙她說有重罪之人要逃。故意給她誤解為,那跑之人便是銀佰天。
他給她留字條,是希望若是追到宗政宣離後,就不要回來了……這個皇宮,一個奢華的牢房,放她在外麵與他自由自在的生活。可她卻回來了,而且還帶來了死去的銀淺。
聽那回來的親信說,他才明白發生的事。
險驚一夢,幸好的是她沒什麼事,否則,他怎麼能夠心安理得?
他苦笑一下,他本想撮合她與師兄,而如今卻是……
“你好好休息,不可隨意走動。好好養胎,若再有什麼變故,可真的挽回不了。”
奈肖影突然覺得人生真是虛幻一場,活著這麼拚是為了什麼?大殿的門大開著,陽光照進來,他順著那光線踩過去,無聲無息,回頭,身後的影子也眼著扭動著體……
人生在精彩又如何?在你迎著光轉頭時,不會比普通人多些金燦燦的棱角,都一樣……他不喜歡皇帝這個身份,可卻還得逼著自己去接受。等到他死的時候呢?
葬在這皇宮之下,靈魂得不到解脫,永遠囚禁在這裏,有何快樂而言?
他有多羨慕那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平平淡淡的!
那麼銀淺呢?他想到,他怕也是不想呆在這皇宮中吧。這裏有他至親之人,可他卻沒有得到過至親的愛。死了,又何必被拘在這裏?走到大殿門口時,外麵的太監迎麵而上,恭迎他回宮。
驀然很煩燥,莫名的煩澡!
皇帝,萬人之上何等的榮耀!可在他看來,卻連一個太監都比上!他們伺候著他,說白了,就是在監視他。
回頭看了一眼風靈芸,坐在床上眼晴眯著,不知在想什麼。隻是那僵硬的臉部線條,亦能看得出來,她沒痛的心情。
玉佩……
奈肖影眼前一亮,突然就想到了一事!
或許,皇妹的想法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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