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尾音還未落,韓非便又馬上追問:
“何人自抬身價?”
呂不韋道:
“自是齊王!”
“齊王?”
其餘幾人又是異口同聲,眼睛現出迷惘,神情如墮五裏霧中:
齊王已經是王,卻還需要自抬身價嗎?
韓非的語氣放緩,遲疑問道:“估價者誰?”
“是為王後。”
“是何原由?”
“客寡價低。”
“如何抬法?”
“買客相競,賣家身價自然水漲船高。”
兩人一問一答,雖然都是商賈術語,卻似乎暗藏玄機。
韓非連珠炮般發問,因均是三五字的短句,倒也不再結巴,呂不韋也是一句快似一句,韓非的發問告一段落,他也終於才娓娓道來:
“行商坐賈,若你的銷路隻有一家,那麼他便有定價的資格,而毫無危機之感。若有兩家,甚至多家參與競價,則賣家才好占據主動。”
“為商與為政,都是利益使然。雖然形勢不同,然而本質一致。觀齊國朝局,太子一派勢力強大,而公子假雖有田單等一些大臣支持,卻從未受到過齊王的青睞。”
呂不韋語氣一頓,繼續說道:“再來聯係近日傳聞,前番齊王病重,王後的作為很是不妥,田建身為太子,其表現也是差強人意。齊王此番為少公子田假擇師,怕應是為提醒與敲打王後、太子而為。”
李斯沉思著點一點頭:“既是敲打,當然不是敲破。所謂響鼓不用重捶,若這其間的分寸拿捏不好,臣屬大夫們便會接收到錯誤的信號,若他們因此轉而聚集道少公子身邊,卻又是得不償失了。”
“所以……所以……”
韓非的結巴終於開始正常進入狀態,繼續道:“所以這‘少公子師’的人選就極為重要。”
李斯皺起眉道:“何止重要,卻還十分危險。隻因齊王並無廢長立幼之心,這個‘少公子師’不過是來頂一時之用,但是事過境遷,難保田建不會秋後算賬。”
呂不韋補充道:“就算真的起了‘嫡庶之爭’,子歡也很難在其中獨善其身。”
“所以——”
呂不韋與李斯同時看向趙歡,搖搖頭道:“不可為也!”
“靠!”趙歡心裏膩味一聲:“你們咋不早說,現在可為不可為,都已經為了。師拜了,聖旨也接了,難道還能反悔不成?”
李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對趙歡道:“師弟莫急,這老師還是要當的,怎麼當法卻是大大的不同了。”
呂不韋的神色也緩和起來,笑起看向李斯,顯然兩人又想到一塊去了:
“齊王擇師,這個舉動的本身就是一種敲打,其實並不是真心為田假選擇老師。而子歡卻大可先認下這個便宜徒兒,行動之上卻有意疏遠,什麼也不教,什麼也不做,就當沒有這回事,自然也就不會被波及和卷入了。”
果然,呂不韋言畢,李斯便讚賞地拍拍手道:“大兄高招,與李斯不謀而合!”
趙歡的心裏卻是隱隱覺出有哪裏不妥:
“齊王選擇自己,難道真的是出於合適與偶然嗎?會不會中間還有著什麼貓膩?躲?當真能躲得過去?選擇不作為,難道真的便可以置身其外嗎?”
想著田建那看向自己的眼神,趙歡不由對此深表懷疑。
就在這時,好一陣不說話的韓非卻再次開口了:“某不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