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兩銀子,那也得容我考慮幾日。”王招宣繼續往外走。
“八百文!”馮氏咬了咬牙。
“這還差不多。”王招宣不緊不慢轉過身來,踱回院子中央,“來順兒,數出二百文來,剩下的給潘馮氏,閨女領走。對了,給王大娘數出一百文來。”
潘金蓮回頭看了看幾個兄姐,似乎個個都愣住了,隻有大姐玉蓮率先反應過來,急急喊到:“娘親,不能把六姐賣了,爹爹不是已經說好,誰也不賣嗎?”
潘玉蓮帶頭一說,其餘幾個才意識到原來是六姐被娘親以八百文錢的價格賣給了王招宣,紛紛開口,央求,哭泣,讓馮氏別賣。
“賊娘養的,都給我憋住!”
馮氏火氣不打一處來,怒目圓睜,扯著嗓子罵道,“你們那不爭氣的爹,現在還在床上躺著半死不能活,錢能自己生出來還是咋的,咱們一家子****喝尿啊?”
被她這麼一喊,院子裏的吵吵聲戛然而止,寂靜無聲,隻有茅廁邊上的豬哼哼,雞鴨嘎嘎,還有遠處近處不甚分明的吆喝。
作為此次買賣聚焦的中心,潘金蓮自始自終沒有說一句,不過心中聚集的風暴已然形成。
“啊……呃……呃……”
馮氏聲音剛落,潘金蓮忽然瞪大了眼睛,掐著自己的脖子,口吐白沫,倒地不起,雙腿亂騰亂踢,好似犯了羊癲瘋。
王招宣、齙牙、王婆子連帶馮氏都大吃一驚,連忙躲開來,幾個兄姐想上來,都被馮氏喝止。
掙紮了一會兒,潘金蓮捂在脖子上的手忽然鬆了力道,腿停了掙紮,身上止了顫抖,慢慢悠悠坐了起來,翻了翻白眼。
“誰要買俺潘家的閨女,就不得好死,我潘錦山饒不了你,鬧得你家雞犬不寧,讓你家斷子絕孫,嗚嗚……我們潘家的種,我們潘家的娃……”
潘金蓮口中發出的聲音,渾厚,蒼老,沙啞,語調悲愴猶如哭喪,儼然一個老人的口吻,與往日裏截然不同。說完之後,又撲騰一聲倒地不起,昏死過去。
“大大大大……大人,這這這……”齙牙嚇得直接尿了褲子,不停吞咽唾沫,看著王招宣,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王招宣哪裏顧得上他,掉頭就跑,轉眼就沒了影蹤。齙牙見狀也狼狽而逃,王婆子哆哆嗦嗦,大步夾著小步,奪門而去。
聽到院子裏亂嗡嗡一團,潘守義下床,拖著病體來到窗戶邊,將外麵的一幕看得清楚分明,等到幾個人都嚇跑,他百感交集地笑了笑,重新回到床上,念念叨叨對老爹的顯靈感激不已。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翌日清晨,潘金蓮一個個剝掉手上的布包,看著已經被染紅的指甲,心情舒暢許多,昨日的喧鬧讓她身心俱疲,今日的秋日暖陽照常升起。
呼吸著清新無比的空氣,潘金蓮打了一套八段錦,拉拉筋,捏捏骨,直到腦門上布滿細密的汗珠,呼吸急促,才停下來準備洗漱。
此時的牙刷叫“刷牙子”,竹木做柄,一端植上馬尾。牙膏則叫“牙香、牙粉”,尋常人家用不起諸多藥材製成的高檔牙香,隻能自製,方法十足簡易:折來柳樹枝,剁碎,在窩裏填滿水熬煮,水煮幹之後,成為一鍋粘稠的膠狀物,再以薑汁混合,如此變成了牙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