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受著柳樹獨有的難聞氣味帶來的嘔吐衝動,潘金蓮用鹽水簌了口,這才覺得嘴裏好受一些。
此時的井水已經微微涼,一如清晨的風,開始侵入肌膚,叫人寒毛直豎,雞皮疙瘩起一身,卻也讓她清醒無比,能夠從容的思索並麵對過去、現在、未來,已經發生的、正在發生的、即將發生的一切。
一聲門響,馮氏開門,看到昏黃天色中的潘金蓮,嚇得一個哆嗦,說道:“六兒,長身子的時候,不好好睡,起來恁早幹啥,喂雞喂豬的話,等大姐二姐起來再弄就成。”
“娘親,昨兒個發生啥事了,我一點也想不起來,頭疼的厲害,不知道咋回事。”潘金蓮一臉無辜,說話聲也顫顫巍巍似受驚的羔羊。
“哦哦,沒事,沒事,昨兒個啊,你非喊著不帶勁兒,頭疼,後來還暈過去了,娘找郎中過來,說你是擔心爹爹才神誌不清的。別胡思亂想,其他的啥事兒也沒有。”馮氏見她發出的是正常聲音,咽了咽唾沫,笑吟吟說道。
“娘親,這幾夜,翁翁老是托夢給我,說是近段時間天天下雨,讓阿爹去墳園看看,給拾掇拾掇,再燒點幹衣裳和紙錢過去。”
進屋之前,潘金蓮忽然頓住,回過頭來,給馮氏說了一句,隨後便關了門,留下她一個人在風中淩亂。
馮氏在井水旁呆愣愣站了一會兒,隻覺得一陣陰風吹過,叫人不寒而栗,連忙扔下水桶,跑進了屋裏,氣喘籲籲,額頭上布滿了汗珠,坐在潘守義跟前,看著他。
“咋了這是?”
幾副藥下肚,潘守義身上的風寒已經散發殆盡,有了些氣力,恢複了不少,看到馮氏這般模樣,輕聲問道。
馮氏老老實實說:“方才六兒講,咱爹托夢給她,說天天下雨,叫你去墳院裏看看咋回事,順便燒點幹衣裳和紙錢,小孩子的夢算數嗎?”
潘守義咳了一聲,說道:“這你就不懂了,越是小孩,做的夢越算數。等天亮吃罷清早飯,我去墳園看看,咱爹的墳恐怕是風水壞了,問題大的話還得清風水先生看看哩。”
可你還沒好,這身子能成嗎?”
馮氏揉了揉腦門上的虛汗,隻覺得脊背發涼,往後看看並沒有什麼,繼續說,“不知道為啥,我覺著咱家怪得很,要不找神婆子過來跳跳大神兒,喊神漢過來看看也行。”
“大門口有鍾馗和小妹,灶屋裏有老灶爺,院子裏有列祖列宗,房頂是薑太公,天上是老天爺王母娘娘……哪個妖魔鬼怪不要命,敢往咱家裏闖?”
潘守義如數家珍,將家裏家外一幹神仙大名通通報上,頗為自豪,“咱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神婆子神漢就算了吧,花啥子冤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