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罷早飯之後,潘守義特意囑咐馮氏疊了些金元寶,又去村裏找人紮了幾件紙衣裳,備了刀頭肉、香燭、臘酒、炊餅等祭品,齊全之後,領著潘金蓮和馮氏一同前往墳園。
潘家的墳園在村裏東南角,離家不過百幾十步,穿過一片樹林,便是潘家列祖列宗的安息之地,東北與崔寨緊靠,東南與夏莊毗鄰,正東方向是一望無際的田野。
涼風嗖嗖,吹得樹枝嗚嗚咽咽似低聲哭泣,樹葉嘩啦啦小鬼拍手一般,老鴰不時叫上兩聲,墳包一個連著一個,有新有舊,有高有低,滿眼荒草,滿耳淒淒。
在諸多墳塋中,找到潘錦山與薑氏合葬的墳墓,潘守義將周邊的荒草藤蔓扯扯幹淨,一座被風雨侵蝕已然消失殆盡的土包這才暴露在視野之中。
潘守義圍著這墳包轉了一圈,在西北角看到一個不大的小洞口,用手指輕輕一戳,小洞忽地塌陷,變成了娃娃手臂粗的圓洞,正是一個老鼠洞。夏秋季暴雨連連,雨水順著老鼠洞流入墓穴。
“入他浪娘,這些死賊鼠,鑽出個恁大的洞來,害得俺爹娘遭水災,老子今兒個不弄死你們,就不姓潘!”
潘守義罵罵咧咧,生了一堆略微潮濕的幹草,在老鼠洞口點著了,白煙升騰,也有一部分進了洞裏,草堆冒煙不斷,此時他操起鐵鍬,又圍著墳包轉了一圈,在不遠處發現了一個洞口冒出煙來。
“他娘,六兒,把煙往洞裏吹。”
潘守義喊了一聲,等娘倆照他說的把大部分的濃煙吹進洞裏,在樹洞的這一端,一隻肥老鼠就要鑽出來,不過剛露出頭,被他一鐵鍬拍的七竅流血,吱吱吱蹬了幾蹬,一命嗚呼。
濃煙繼續冒,潘守義這邊砰砰一鐵鍬一個,足足拍死了六隻,兩大四小,一家六口就這麼命喪黃泉。
滅了鼠患,將兩邊洞口用新鮮泥土死死填牢,又上了上墳,潘守義這才擺了祭品,點了香燭,灑了臘酒,燃了紙錢、紙衣和金元寶,磕了四個頭,嘴裏嘀嘀咕咕了一陣兒,讓馮氏和潘金蓮都磕了頭,這才算罷。
“六兒,從今往後,翁翁大父他們再托夢給你,醒來就要跟阿爹說,聽見沒?”回去路上,潘守義叮囑道。
“知道了,阿爹,以後做了啥夢,都給阿爹娘親說。”潘金蓮嘴上很是乖巧,也不動聲色地瞄了兩人一眼。
此後,潘守義身體痊愈,卻遵了郎中胡慶餘的囑咐,不再起早貪黑馬不停蹄的做活,掙的錢雖然讓一家幾口吃不太好,但也餓不著。馮氏對賣女兒的事兒隻字不再提,反倒跟著幾個婆子學起繡花來,賣女的鬧劇總算告一段落。
有話便長無話便短,轉眼又是幾日,平平淡淡,無甚波瀾,雖然免不得這家情長,那家理短,八卦消息飛滿天,但遠親近鄰和和睦睦,也稱得上共享盛世清閑。
卻說這日,天空布滿陰霾,樹梢紋絲不動,風雲變幻無常,眼看一場秋雨就要淅淅瀝瀝落將下來,潘氏一家人悶在屋裏各自忙著手中的活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