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在家沒?”門外忽然傳來了喚聲。
“在哩,啥事哎?”潘守義回應著迎出來。
說著,門外人已經進得院來,正是潘守義一母同胞的大哥潘守仁。三十出頭的年紀,皮膚是農家人特有的黝黑,身材精壯,雙目火炬一般炯炯有神,聲音渾厚有力。
話說潘氏一族,人丁極其旺盛,男丁尤甚,被方圓十裏的村寨稱為“捅了小子窩的潘家”。
潘氏太祖為開國名將潘美,老年隱居之後得二子:潘風與潘雲,潘雲英年早逝,大父潘風繼承了家產;潘風正妻楊氏生了六個兒子,依次為:潘子溫、潘子良、潘子謙、潘子恭、潘子讓、潘子明,生第七個兒子時難產而亡,側室林氏因年輕時病重,用藥過猛導致不能生育,故而沒能留下子嗣;大翁潘子溫又生了五個兒子,從長至幼分別為:潘守仁、潘守義、潘守禮、潘守智、潘守信。其餘幾個翁翁膝下也均已男丁居多,到最小的潘金蓮這一代,足足有百幾十口人,其中超過八成為男丁。
因為政治因素,偌大的潘家早在大父潘風時已經家道中落,截至紹聖三年(1096年),潘氏一族與尋常百姓無異,無官無爵,無名無祿。
雖然生活上稍稍拮據,但好在潘氏族內兄弟和睦,長輩慈祥,後輩孝順,家家戶戶免不得互相幫襯,少不了人情來往。
“也沒啥大事兒,就是想過來給你說說,俺家的老母狗降(生)了,上次聽你說想養條狗,看是不是來挑一個?”
潘守義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一臉晦氣地說道,“狗娃子不多不少,正好七個,你大嫂一惱,摔死了一個,這不,還剩六個,你先挑,挑好寄根紅線,等滿月再抱回來。”
農家有句俗語:豬不降一,狗不降七。顧名思義,母豬不能隻生一個豬崽,母狗不能生七隻狗崽,否則就是噩兆,要麼天災,要麼人禍。這樣的說法不知從何而起,但卻有實實在在的先例,也就一路傳承下來。
“六兒,出來。”
潘守義喚了一聲,等潘金蓮出來,摸著她的頭,笑著繼續道,“天天喊著養狗養狗,你大大家的母狗降了,走吧,相中哪個挑哪個。”
方才兩人講話提到第七隻狗崽被大娘胡氏摔死,恰好被潘金蓮聽到耳裏,很是心疼,甚至有些怨恨起大娘的殘忍來。聽父親說要去挑小狗,怎麼也提不起興致,苦著小臉。
“咋的,讓你先挑還不高興了,不想要的話,那就算了,都讓人家抱走吧。”潘守仁蹲下來,捏了捏她紅撲撲的臉頰,打趣道,“前麵有好幾家打過招呼的,搶手的很哩。”
“為啥非得把那個摔死?”潘金蓮氣呼呼地問道。
聽她這麼一說,潘守義和潘守仁對視一眼,同時大笑起來。潘守義二話一說,彎腰一把將她抱在懷裏,就往外走,等出了門,才開口說道:“你說為啥非得摔死一個,去問問你大娘,為啥非得摔死它,死得多冤枉,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