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1 / 3)

廣州老城區的麻石巷,時光在這裏就像擱淺的船,冬去春來,四季見不到太多的變化,隻有古老的房子斑駁的牆壁。陳燁來到這裏的時候,正直仲春,卻絲毫感受不到春的氣息,隻有枯黃的夕照陪伴著他,一個人黯然地踏上旅途。

他在巷口躊躇著,打量著這條巷子,灰褐色長麻石鋪成的地麵高低不平,兩旁的屋子更顯得夾窄,這家門前種著幾盆花,那家門前長著一株叫不出名的小植物,但因為長期見不到陽光的緣故,全部都長得無精打采見不到生機。

陳燁實在很難相信,一個曾經的師級軍官會住在這裏麼?他從上衣的口袋裏又掏出那一封已經泛黃的信看了又看,上麵寫的地址沒錯,的確就是這裏。但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健在嗎?十年人事幾番新,更何況轉眼就是二十多年。陳燁胡思亂想著,整了整衣襟,打起精神,提起手裏的背包向裏走,邊走邊注意著巷子兩旁的門牌。巷子又窄又長,見不到一個人,走了百來米,終於見到了62號,這是一幢兩層的小樓,俄式建築風格,想必是建於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小樓大門緊閉,外麵加了一道鐵閘,鐵閘上了鎖,顯然裏麵沒有人,陳燁心中掠過一絲失望,怔怔地看著麵前這幢小樓,這扇大門,恍惚中感覺竟是如此的熟悉,但又實在想不起曾經在哪裏見過。

就在陳燁對著小樓出神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腳步聲,他回頭一看,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出現在他的身後,手裏提著一個籃子,裏麵裝著油麥菜和紅蘿卜。老太太滿臉皺紋,精神卻很好,身上穿著也整齊潔淨。

“婆婆你好,請問這裏是周宇源老先生的住宅嗎?”陳燁不安地微笑,手裏擺弄著肩膊上的背包帶兒,用一口純正的東北口音問她。

老婆婆打量著陳燁,看得出她眼神裏的驚詫。她詫異的神情令陳燁更加不安了,他知道,他的打扮很土氣,他第一次從東北來到廣州,廣州的初春已經很暖和,但東北卻仍然非常寒冷,他坐了三天的火車,身上還穿著一件棉襖,甫下火車就直接趕往這裏來,身上的棉襖也來不及脫去。他肩膊上的背包也十分陳舊,那是外祖父的,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那一種,上麵還印著紅五星和毛主席的光輝形像。但即使這樣,也不至於令她感到如此驚詫吧!

陳燁手足無措地看著她,她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神情漸漸恢複了平靜,緩慢地問道:“小夥子,你從哪裏來?”

都說廣東人說國語很困難,但這位老太太的國語卻十分標準。陳燁一顆不安的心終於落下來。“我來自遼寧鐵嶺,請問婆婆,這裏是周宇源老先生的家嗎?”

老太太點點頭,“是的,這裏是周宇源的家。”

陳燁鬆了口氣,“老婆婆,你知道他上哪兒去了嗎?”

“他已經不在了。”

陳燁的擔心變成了事實,如果周宇源老先生仍然健在,按照外祖父的估計,他現在應該已八十有餘,其實想想也很正常,歲月無情,對於一個飽受摧殘的人來說,能活到八十多歲容易嗎?

“那麼”。陳燁追問道:“婆婆,你知道他的家人去哪裏了嗎?”

老太太說:“我就是,我是他的妻子。”說完,從衣兜裏掏出一串鑰匙,打開屋門請陳燁走進屋子裏。

陳燁的心裏其實已經猜到了幾分,看著麵前這個慈祥的老太太,他籲了口氣。

屋子的客廳不大,但布置得整齊有序,花梨木製成的家俱擺在右側。正對著大門的牆壁擺著一個神龕,用紅燭和水果供奉著一位老人的畫像,陳燁心裏想,這畫像裏的老人應該就是周宇源老先生吧!

很小的時候陳燁就聽說過廣東人有排外的情緒,特別是河南人和東北人,一般土生土長的廣州人家都不會將外地人請到自己的家裏去,哪怕你和他的交情再好。但不知什麼原因,老太太似乎對陳燁十分信任,進到屋子裏,她說:“你隨便坐,我先把籃子放好。”說完徑直走進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