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就要下山了,夕陽透過窗子照進來,金黃的一片。在這個世間,每一個人都是一條生命,彼此不可替代不分高底,隻可惜有的人總以為自己高高在上就可目空一切,這不但害了別人最終也害了自己。
陳燁喝了口茶,道:“打女人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金八爺吸著煙鬥點點頭,“你雖然長得像你的父親,但其實一點也不像你父親。”
陳燁笑笑,“不是好男人的人成不了好父親。”
金八爺道:“如果當年你父親也懂得這麼想,你娘就絕不會離開他。”
“離開了就是離開了,這世上沒有如果,否則,死的那個人可能就是我娘。”陳燁說完站起來,走出房間。小廟的正殿裏,李寶晴的親娘玉玲正跪在蒲團上,手裏拿著一串佛珠,對著神龕上的觀世音菩薩低聲念著大慈大悲咒。
陳燁在她的身邊跪下來,看著慈祥的觀世音菩薩,開口道:“大慈大悲的的觀音菩薩,如果你真的有靈,就請你告訴她,告訴我李寶晴的親娘,我沒有怪她,我從來沒有怪過她。十月懷胎,她千辛萬苦把我生下來,如果說誰虧欠了誰,那隻有李寶晴虧欠了娘,從來沒有做娘的虧欠了自己的兒子。”
玉玲轉過頭,看著陳燁,道:“你真的沒有怪我?”
陳燁點點頭道:“沒有。”
玉玲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陳燁的臉,“想不到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竟然還能見到你,你知道嗎?這十多年來我從不敢去想,想你變成了什麼樣子,甚至不敢想你還有沒有活著,我無數次從夢裏驚醒,夢裏都是你叫娘的聲音,你伸出手來想讓我抱,我想抱起你,但我一伸出手,你卻跑了。”
陳燁扶著玉玲慢慢地站起來,心裏歎息著,看著麵前這位婦人,他伸出雙手,輕輕地叫道:“娘,寶兒要你抱。”
玉玲顫抖著伸出雙手,淚水從她的臉上流下來,她已泣不成聲,她抱著她寶兒雙肩,緊緊地抱著,仿佛隻怕手一鬆,她的寶兒就會跑了。
夕陽下山了,金八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出來,他點亮了神案上的油燈,邊點邊道:“我們都餓了,玉玲你去煮飯吧!寶晴還沒有吃過娘親手煮的菜呢!”
陳燁看了金八爺一眼,點了點頭。玉玲終於鬆開了緊抱著兒子的雙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露出寬慰的笑容。
晚餐的菜並不算豐盛,但陳燁卻吃了三大碗米飯,這是他來到廣州城後吃得最飽的一次,沒有山珍海味,沒有瓊漿玉液,但那飯菜裏卻真的有媽媽親手煮的味道。
夜漸深了,天邊一彎新月如鉤,遠山隱藏在夜色中,如同一個個巨大的神靈俯瞰著洞察著人世的一切秘密。
車子遠去了,玉玲癡癡地站在小廟的門前看著遠去的車子,時間仿佛停止了流逝。
隻可惜誰也阻止不了時光的流逝,該走的人還是要走,車子已開出了小樹林,陳燁和金八爺坐在車廂裏,陳燁忽然道:“她就這樣一直在這裏孤伶伶地住了二十年?”
金八爺道:“差不多。”
陳燁道:“她並沒有錯,何必要這樣苦苦折磨自己?”
金八爺歎了口氣,“我們離開了李家大宅後就一路來到了廣州,在李家當車夫前我已經在廣州生活過十多年,對廣州的一切都很熟悉,到廣州後,我拉過黃包車,拾過破爛,後來日子漸漸好起來,這時你娘已經幫我生了個女兒,她叫秀珠。但你娘卻始終無法忘記過去,特別是聽到你父親去世後她一直覺得自己虧欠了李家,她時常做起了噩夢,甚至常常夜不能眠,我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於是就在那裏蓋起了一間小屋,本來想讓她靜養身子,你猜這小屋後來為什麼變成了小廟?”
陳燁搖搖頭,“我猜不到,也不想猜。”
金八爺笑笑,“你母親供俸菩薩,日夜燒香,她口裏說是為了償還今生的孽債,但隻有我知道,她其實是在為李家祈福。”
陳燁長長地歎了口氣。
金八爺忽然又道:“諷刺的是,你知道在我們逃離李家的當晚,你父親做了些什麼嗎?”
陳燁看著金八爺道:“我那時候不但還小,而且是個傻子,傻子怎麼會知道?”
金八爺道:“你當然不會知道,我想也沒有人會對你說起,我們逃離李家的那一夜,你父親派了八個家丁追殺我們,差一點我們就死在他們的刀下。”金八爺一把撕開上衣,露出右肩上一道長長的疤痕,“就是這一刀,這一刀差點要了我的命,如果不是碰到駱洪飛,我和你娘都成了他們的刀下亡魂。”
陳燁終於明白了,金八爺為什麼冒死也要解救駱洪飛,而且金雪珠要嫁給整整大她二十多歲的駱洪飛金八爺也沒有一點反對的意思。
陳燁忽然笑了,而且笑得十分痛快。金八爺看著陳燁道:“是不是很可笑?”
陳燁笑著道:“可笑,真的很可笑,我父親要殺你和我娘,卻想不到你和我娘被駱洪飛救了,最後駱洪飛有難,八爺你卻找到了我,我父親若還在世,知道他兒子拚死拚活救的人原來是他的仇人,而且還賠上他的一個閨女,以他的脾氣,不死也會被活活氣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