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著久別而歸的兒子,陳學英此時的心情如翻江倒海一般,悲恨交加,這麼多天,淚水已經哭幹,脆弱的心已被撕碎。
看到完好無損的兒子回到這個家,心裏就有了一絲的安慰感,必定是兒子好好地回來了。
此時的她,身體仿佛要虛脫了,兩隻手扶著門框,發絲淩亂不堪,蹭著門邊,整個身體瞬間滑坐在了地上,仿佛是一種解脫,或許更是一種無奈。這段時間裏,獨自一人在夢中不是夢著楊天道年輕時笑哈哈地衝她走來,就是楊明水摔斷腿血腥四濺的場麵,無時不在地衝擊著她那顆脆弱無助的內心。
看到母親跌倒,楊明水跑將過來,伸手扶著陳學英,哭道:“娘啊,娘啊,兒子不孝,不孝啊。。。。”
此時的楊明水隻有用眼中的悲愴淚水來抹滅自己的不孝。
陳學英也使勁抓住兒子的胳膊幹生生地哭著,這種哭聲不再像出殯那時的聲嘶力竭,尖亮高吭,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發自聲管的啞鳴,有點像冬天站在樹頂上的烏鴉之鳴。
突然,陳學英一把將楊明水推在一邊,用聲啞的嗓門叫道:“你這不孝的兒子還回來幹啥,快給我滾出去,滾出去。”
麵對母親的叫罵,楊明水無力地瞪起兩隻無神的眼睛,後腦勺枕在門框邊上,兩隻手抱著父親的遺象,繼續他的悲鳴。
此時正在南院修櫃子的楊明生,聽到北院的哭叫聲,扔下手中東西跑了過來。
進到屋裏,一眼看見母親和水子趴在地上痛哭,不由分說,上前一把將楊明水從地上拽了起來,嚷道:“還哭個球,小水子,真有你的,啊,都過頭七了,你才回來。”
楊明生對著五弟一頓臭罵,這頓臭罵,劈頭蓋臉,指點唾星,激揚文字,好在,就差幾個耳朵刮子甩楊明水臉上了。這頓臭罵,連他娘的,他奶奶的,也一塊從嘴裏滾落出來,罵完之後,楊明生突然感覺不太適宜。
楊明水比楊明生整整小了十五歲,長這麼大,楊明生一直比較愛護這個小弟弟,從來不欺負他,就記得隻有一次,楊明水偷人家母雞,被楊明生從腚上踢了一腳。
楊明水耷拉著腦袋,此時如得了H5N1的雞一樣,呆站在那裏,鼻子上下抽搐著,剛才進門時的黑色眼鏡也不知掉哪裏去了,那雙銬亮的長筒靴上下淨是灰土,再沒有了先前的那種帥氣和傲慢。
楊明生扶起老太太進了裏屋,說道:“娘,你也別哭了,小水子呀,就是你成天慣的,看他那熊樣,我就來氣。”
楊明水有氣無力地坐在屋門邊上,抬頭望著天空,天上竟然一片雲彩也沒有。
歎息一聲,側頭時忽然瞅見屋門邊上的那棵石榴樹已不再像一個溫和的老人,而是伸長著枝芽張牙舞爪的樣子,似乎有一種怒視,一種仇恨在麵對著他。
正在他思慮翩翩,一臉無神的時候,老二楊明真和老三楊明成從外麵趕了回來。
楊明真根本不像楊明生那樣粗魯、沒文化的叫罵,那樣做顯得太沒有素質和情調了,怎麼著也是幹一把手的人,從大門外麵進來,雄糾糾氣昂昂的樣子,來到楊明水的麵前,直接把楊明水同誌從地上拽起,啪啪兩個響亮的大嘴巴子,幹淨利落,聲音極脆。
這就叫領導。
“熊玩意,還知道回來!”楊明真叫道。
見老二動起了手,楊明生他們趕緊過來將楊明真拉到了一邊。
“你們別拉著我,爹現不在了,我就替咱爹拾掇他,讓他別出去,非要出去瞎逛。”楊明真眼淚都氣出來了。
“行了,老二,你揍死他有啥用,爹現在不在了,我們一家人就更得團結,更得和睦。”楊明生說道。
楊明成長得最像剛剛過世的楊天道,平時不怎麼愛說話,這也隨了老爺子的性格,這時也站出來說了楊明水幾句。
“老五呀,不願二哥動手,你也太不像話了,咱爹前段時間一直身體不好,就在這結骨眼上你還跑了出去,哎。。。”楊明成抹了一把眼淚說道。
見楊明真動手打了小兒子,陳學英女士也就心疼了,這一個多月以來,也不知道小水子在外麵過得咋樣,心裏早就掛掛著。
“我說你們呀,都別再讓我生氣了,一個也沒有讓我省心的,嗚。。。。”
這時兒媳婦們上來把老太太勸到了屋裏。
楊明水此時就是一個泄了氣的皮球,與原先剛來的那股神氣勁形成了明顯對比,軟不邋遢地坐在地上,盡憑著家人的批鬥和數落。
一上午的批鬥會已經基本接近尾聲了,大家也不想再繼續批鬥下去,事情已成定局,再批鬥下去也毫無意義。
當時楊建和楊剛剛放學回來,聽到分別月餘的小叔回來的信息那種興奮點還沒來得及映滿整個腦殼時,就被楊明真結實地兩記耳光打得無影無蹤,嚇得兩個小家夥躲在一邊,不敢出聲。